身形刚动,一只血淋淋的大手就猛地抓住司徒杀奴的裤腿。
司徒杀奴迟颚地转头看去,发现是重伤垂死的陈江南。
“将,将军……事不可为,您走吧……我,我来给您断后……”陈江南一边呕血,一边艰难地劝说道。
“走?”司徒杀奴有些浑噩地重复一句,旋即惨然一笑,“我身为桐山关镇守总兵,如果桐山关丢了,大夏境内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早死或者迟死,有区别吗?”
“将军,你,你糊涂啊~”陈江南恨铁不成钢地大声骂了句,不料牵动伤势,咳得撕心裂肺,断断续续地呵斥道:
“留……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这……这十几年间,咱们东北道死的名将够……够多的了……好不容易出了您这样英明的统帅……
求求您了,给咱们这群兄弟留个复仇种子吧~”
“如果连您也死在这里,以后谁还会记得我们,谁还会为我们报仇啊~”
说到最后,陈江南泣不成声,一种‘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无奈悲恸荡然于心。
“呜呜呜,总兵大人,您就走吧~”
“将军,求求您大局为重,走吧~”
“嗷嗷嗷,将军啊,求求您给兄弟们留个念想吧~”
“哈哈哈,总兵大人,俺先走一步,今后东北道就交给您劳心了,清明重阳不忘给兄弟备杯水酒即可~”
严阵以待的将士都被陈江南的话语感染,有虎目含泪的,有苦口婆心的,更有慷慨赴死的,一个个都在苦苦劝慰着司徒杀奴。
司徒杀奴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湿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多好的兄弟,多好的战士啊。
为了身后的千万百姓,为了兄弟袍泽,将生死置之度外,争先恐后地抢着去死,把生的希望留给他自己。
为将者有这等士卒,夫复何求?
可惜……
可惜他救不了这些好部下,好兄弟。
为将者不该被情绪左右理智,从理性角度出发,他确实应该立...
即离开。
活下去,才是他价值的最大化,不管背负多大的罪孽和愧疚。
但是此情此景,要他抛下兄弟袍泽独自逃生,他怎么做得出来?
别忘了,他也还只是一个20多岁的热血青年啊~
见到司徒杀奴还在犹豫不决,陈江南急了,一把甩开手,抄起一柄断刀就横在脖颈间,呕血狞笑道,“将军,这是我最后一次诚心诚意地叫您将军,如果您不走,那我立马死在你面前!”
其余士卒见状也有样学样,横刀于脖颈前,倔强道:
“将军(总兵)大人,您再不走,属下也死在你面前!”
司徒杀奴如遭雷击,盈眶的热泪再也忍不住了。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什么都不顾,留下来和兄弟们同生共死。
“哈哈哈~”陈江南豪迈大笑,苍白的脸庞奇迹般多了几分血色,深深地凝视着司徒杀奴笑道,“将军,以前我老陈糊涂,处处与您作对,现在我服了,对您心服口服,所以啊,莫要让我看轻你,去吧……”
司徒杀奴泪流满面,蠕动干裂的嘴唇欲言又止,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着什么。
就在司徒杀奴难舍难离之际,蠢蠢欲动的尸兵再也按捺不住凶性,狂涌而出。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不要让我们死得毫无价值啊!”陈江南目眦欲裂地大吼一声,猛地旋身飞扑向一个尸兵。
其余士卒也连忙掉转武器,舍生忘死地朝尸兵杀去。
司徒杀奴陷入天人交战,钢牙咬得咯咯作响,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要么如丧家犬般抛下战友活下去,背负所有的罪孽,日后找机会报仇。
要么……
要么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赴死!
很快,司徒杀奴纠结成一块的眉宇放松下来,嘴角扬起会心笑容。
他有答案了。
紧了紧手中兵刃,司徒杀奴动了,身形一晃冲了出去……
冲向战友兄弟和尸兵惨烈厮杀的战场!
去特么的为将之道,去特么的慈不掌兵!
老子不过了,大不了十八年后从头再来!
见到司徒杀奴加入战场,陈江南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恼怒,最后豪迈大笑。
“哈哈哈,将军(总兵)大人,咱们陪您赴死!”
“哈哈哈,好兄弟,一起赴死吧!”
呜呼呼,哗啦啦~
就是众人怀着必死之心与尸兵血战到底时,突然一阵不合常理的狂风暴雨席卷全城,不死不伤的尸兵遇之如逢天敌,哀嚎着化为冢骨,粘稠浓郁的妖雾则如积雪遇骄阳,瞬间被蒸发殆尽。
吼!
不等惊愕的众人搞清楚状况,又是一阵震破云霄的虎啸声从城外传来。
“总兵大人,您,您看城外!”
一个伤兵无意间撇了眼城外,当即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起来。
司徒杀奴精神一震,急忙看去,下一秒惊诧道:
“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