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会喜欢一个有病暴虐的孩子?他在击剑比赛里无视裁判刺伤了人。”陈明脸上浮出扭曲的笑意,“就是他母亲把他关在地下室的。”
“想想也知道。”陈明叹了口气,“像他母亲那样完美的人怎么会忍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残次品,所以就不让任何人接近好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宋醉紧紧捏着手。
他不愿意相信陈明说的是真的,但陈明没必要对他说假话,很难想象骄傲挑剔的阿亭会孤零零被关在地下室,没有人说话没有漂亮的衣服。
他的阿亭得有多难过。
“许家那位是个心软的,居然劝他母亲把人放出来,给他在西南找了医生安排了住处。”
宋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在偏僻的西南碰上阿亭,那个时候阿亭就住在山林尽头的建筑里吧,名为养病实为囚禁。
陈明语气透着遗憾:“是我的话就饿死那贱种,装什么高贵呢?”
他最看不惯贺山亭倨傲的模样,显得自己有多高人一等似的,明明过去如此不堪。
宋醉听到最后一句话,泛着水光的唇抿成薄薄的直线,他知道对陈明动手不明智,武力不是解决事情的正确办法。
他的头脑出奇冷静,然而他依然举起桌面上的红酒瓶,狠狠朝陈明的头上砸去。
酒瓶顿时四分五裂。
陈明不敢置信倒在了地上,鲜血混着酒液溅在宋醉的脸上,顺着下巴滑落到干净的玉坠,少年依然没什么表情。
空气霎时间变得格外安静。
*
不一会儿警方赶到了现场,警察对着面无表情的少年开口:“你害怕他逃走也不能动手,下次要冷静知道吗?”
宋醉只是摘下脖子上的玉坠,静静看着手上沾血的玻璃种玉石。
他这辈子没遇上过什么好事,逃课总是会被抓回去,想治好老邓可亲眼看着老邓跳下去,想长高可再也长不高了。
当他逃出拳场奄奄一息倒在地面上,周围仿佛也像刚才那么安静,能听见极细的鸟兽虫鸣,像是代表死亡的秃鹫在天空盘旋。
只有男人弯下腰给了他一颗糖。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想大概是山川河海的神明吧,不然怎么会抱起浑身戾气的他。
他的眼睛受伤了看不见,只能听到对方身上好听的金属敲击声,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当时的情况很糟糕,偏激锋利得像柄易碎的刀刃,他对什么都无所谓,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他没有自杀的打算,但活下去的想法并不强烈。
然而男人会放下手里的东西给他讲故事,会温柔摸着他的头夸你很聪明该去上大学,会无奈抱走胆子大坐上屋顶上的他。
以至于他没心没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伤疤无声无息被对方抹平,没有心理阴影没有阴霾,能喝着奶茶坐在天台上向老邓炫耀你喝不到。
他不想读书的,谁会喜欢枯燥无聊的书本。
但因为男人的话他开始认认真真看书,因为对方在沪市所以答应许宁去沪市,因为对方给了他一颗糖,所以始终存有许多糖。
他努力学着好好生活,对人客气处事冷静,收敛了身上太过锋利的尖牙。
宋醉不会用漂亮的语言描述,但对他而言对方就是神明,自己因为同神明的相遇发出微弱的光。
他辨别不出光的方向,但对方的所在就是光的方向,他闭着眼往前行走能稳稳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可他没想过那人的手被锁链束缚,好听的金属敲击声是锁链声,偌大的建筑是困住贺山亭的囚笼。
他从来没见到对方的失态,留给自己的永远是温柔的一面,即便被冰冷的锁链束缚,依然尽力给他足够温暖的拥抱。
太阳的表面无时无刻不在燃烧,温暖着冰冷死寂的行星,可当质量损耗殆尽太阳也会熄灭。
宋醉垂下了漆黑的眼压住涌流的情绪。
盲眼的少年遍体鳞伤。
有人给他了一粒糖,他以为自己遇上了神明。
然而神明只是一个被束缚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