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当天, 南笳先去了解文山那里一趟。
解文山这人好像无所谓孤单不孤单,一人守着店,看书习字, 自得其乐。
南笳送他一根古法手工制作的墨条当节日礼物, 解文山笑呵呵说自己不过这洋节,却转头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回礼。
问她:“晚上跟朋友过节去?”
南笳笑说:“是呀。”
她在架子上看见个敞开的木质匣子, 看了一眼, 那里面放着整块的玉石。
解文山顺着看一眼,“周濂月着人送过来的, 刻章用的寿山田黄。”
南笳手都快碰到了,又收回来,笑说:“您要给他刻章?”
“不是。就送过来让我玩儿的。”解文山无奈,“他总是破费。”
“反正他有钱, 随便造……”南笳蓦地收声。她语气未免太熟稔。
她心虚地抬眼看解文山, 好在他似乎无所觉, 只笑呵呵说, “有钱也不该铺张浪费, 真正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南笳坐了会儿, 解文山就赶她走了, 叫她跟她的朋友们过节去, 不必守着他这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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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半, 周濂月的车开到了南笳小区附近的路口。
她人已经在那儿了, 穿了件深灰色厚外套, 内搭一条黑色针织连衣裙, 脚下是过膝长靴。脖子上应景的戴了条红绿配色的羊绒围巾, 手里则捧着一大束花, 开得正盛的粉色玫瑰。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 脸上毫无表情,毋宁说有点臭脸,但仍然挡不住路人经过时转头频频向她张望。
周濂月给她拨了个电话,她接通后抬眼扫视。
看见车在马路对面,她笑说:“不能掉头过来吗?”
周濂月吩咐司机:“掉头。”
南笳抱着那束花上了车,身上有甜而不腻的白桃和玫瑰的气息。
周濂月往她手里的花束瞥一眼,“谁送的?”
“送给周浠的。”
南笳心知肚明,自己的身份就是个“公主伴读”,而周濂月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能讨得妹妹开心,叫她俩继续接触也无妨。
南笳觉得多用点心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且她对周浠确实抱有一种怜惜和同情。虽说人家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哪里轮得到她来同情。
但干一行敬一行。
敬业的敬。
对周浠是这样,对周濂月也是这样。
车直接开到周浠那儿去。
下了车,南笳跟在周濂月身后走进别墅里。
客厅里摆了棵张灯结彩的圣诞树,墙上挂着红绿配色的三角旗和冬青花环,餐桌铺上了红绿白三色条纹的桌布,烛台上点着白色的蜡烛。
节日气氛浓郁。
周浠听见开门声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哥?”
南笳在门口换了鞋,笑着走过去打招呼,“浠浠。”
周浠穿着上回她们一起去挑的那条爱丽丝主题的连衣裙,头发束了起来,在后方缀了一个很大的浅蓝色蝴蝶结。
南笳捉过她的手,将花递到她怀里,“礼物上回已经
给你了,这次又不好空手就过来,给你买了一束花。”
周浠哇了一声,凑拢去闻,“玫瑰么?”
“嗯。粉色的。包装纸是白色,丝带是浅绿色。”
“一定很漂亮。”周浠笑逐颜开。
她们寒暄的时候,有个人跟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南笳瞥一眼,是个笑容清爽的年轻男人。
周浠感觉到他站了起来,便向南笳介绍,神情三分羞涩,“他是我朋友,苏星予。”
南笳和苏星予互相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人到齐,晚餐正式开始。
周浠和南笳挨在一起坐着,周濂月则和周浠的朋友苏星予坐她们对面。
南笳原以为周濂月会主导晚餐的气氛,但意外的没有。
她看得出来苏星予应当是第一次来周家,以周濂月的性格,应当难免会有一番家长式的询问。但或许周浠的情绪在他那儿是高于一切的,所以全程非常克制。
所有话题均由周浠主导。
苏星予聊到自己本科毕业时,曾在英国旅居过三个月,周浠兴奋道:“我哥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我也去住过一段时间。”
苏星予说:“哪个城市?我主要在伦敦和诺丁汉。”
“我在伦敦的乡下。”周浠笑说。
“乡下?”
“就是……剑桥镇。”周浠“看”向周濂月,像是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阻止她继续说。
周濂月没什么反应。
南笳心想,周濂月原来是剑桥大学毕业的。
苏星予笑说:“我去参观过。还写过一首曲子。”
等吃完饭,苏星予用小提琴拉了那首自己写的叫做《康桥晨雾》的曲子。
周浠坐在沙发上,撑着沙发扶手,托腮聆听。
南笳看着这一幕略有几分晃神。
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人最痛苦的是在别人身上看见自己幸福的幻影。
苏星予拉完,转头一看,周浠好似还沉浸其中。
他笑了一声,喊她,“你觉得……怎么样?好听吗?”
“我……蛮好听的。”周浠好像短路一样。
她耳根通红,伸手将南笳手一抓,“南笳姐你是不是还没参观过我家,我带你去书房看看吧。”
苏星予看着她落荒而逃,一头雾水,拿着小提琴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讷讷地提醒道:“小心……”
家里的摆设是固定的,周浠哪怕看不见,平日惯常活动的动线已是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