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的忙碌里,多了一件去十王城表达亲亲之谊的行程,这项行程格外的重要,因为十王城迁藩是否顺利,直接关系到了大明清丈、普查丁口的结果。
“那就廷议吧,看看诸位廷臣明公的看法,而后下章到南衙应天府、松江府询问巡抚和地方意见,如果都觉得可以,那就在南衙先小范围试点吧。”朱翊钧思索了片刻,一条鞭法在南衙试点,不是全国推行。
但能大大的增加航海的稳定性和船只的寿命,只要能够顺利远航一次,利润就足以抵消铜包木的投入了。
大明皇帝的车驾先到了十王城,朱翊钧见到了迁入京堂的各地藩王,尤其是那个代王朱鼐铉。
那《病榻遗言》不是高拱写的,但妖书对张居正进行污名化,为清算做舆论准备。
“收了吧。”朱翊钧摆了摆手,不就是带货吗?辽东现在主销的都是硬通货,硬的很,质量上乘。
比如万历年间两次的妖书案,《忧危竑议》和《续忧危竑议》,都是因为立太子闹出的风波。
这是符合张居正《阶级论》第二卷的关于分配的讨论,占据了10%的上层建筑分了七成的利润,而占据了90%的下层基石,能得到三成的利润,已经可以高呼皇帝万岁了。
“他们鼓噪的这种想法,国退则民强,关键在于这民是什么民?豪民强,黎民弱。”王崇古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国退豪民强黎民弱,国进豪民横强黎民稍强。”
生产报告之后,王国光张学颜,制作了一张巨大的图表贴在了一个版面上,讲解了今年朝廷财税收入的具体情况。
那玩意儿一次产卵就能几十万颗,半个月就能成熟繁衍第二代,哥伦布的船队,就有一半是被船蛆给干掉的,快速帆船还是木船,虽然大明也有通过刷桐油漆面的办法防止船蛆,但效果仍然不是非常理想。
根据遣泰西特使、葡萄牙国务大臣徐璠的奏疏,受到大明棉布的冲击,英格兰的毛呢产量降低到了13万匹,而西班牙毛呢产量为74万匹,大明的毛呢总产量,第一次超过了泰西的总和。
这里面当下最值钱的就是那牲畜三千头了,当然皇帝也会赏赐回去就是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差异,是因为煤炭的采挖量终于能够供应民用之余,进行大规模炼钢炼铁了。
“陛下,臣请命,明年在南衙地区试推行一条鞭法。”王国光介绍了大明今年财税的超高收入后,立刻说起了财税改制的下一步,一条鞭法,货币税开始试点。
朱鼐铉俯首说道:“臣能管好自己已经不错了,顾不得旁人了。”
朱翊钧哈哈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把人家当番夷了?这才阔了几年?万历元年,不是国姓爷跑到了吕宋马尼拉打劫了造船厂,那时候连三桅夹板舰都造不出来,朕记得当时大司空在松江府,可是抱着那条没建好的船,吃住都在船上呢。”
高拱在内阁说了那句: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又在陈五事疏言:径自内批者,容臣等执奏明白,方可施行。
“朕素来不喜欢国进民弱,国退民强的主张,这完全不符合生产的客观事实。”朱翊钧看着廷臣们极为感慨的说道:“而现在,王次辅提到的煤钢联营和毛呢生产,就是国进民强的典型。”
自从他当上了这个工部尚书之后,每次奏闻陛下,都是不及预期,搞得汪道昆打算致仕的心都有了!
“大司空是不是有点太小看快速帆船的建造难度了?那费利佩二世连五桅过洋船都没捣鼓明白呢,人西班牙可是日不落帝国,造船强国,咱们已经可以量产快速帆船了,不错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朱翊钧则是满脸笑容的说道:“能量产就已经是祖师爷保佑了!”
“朕怎么觉得李成梁在找朕带货啊?”朱翊钧翻动着礼物的清单,越琢磨越不对劲儿,这里面东西太多了,等到皇帝一收,一句御用皮草、皇帝精选、皇室好物,这辽东这些特产,不就有销路了吗?
李成梁送这么多礼物来,朱翊钧也要赏赐回去,他这个性格自然不会加倍,但李成梁或者说辽东地方,绝对不会亏就是了。
代王上那本奏疏是为了自己讨福利,是为了到京师养鸟遛狗斗蛐蛐,而不是为了别人,他一个藩禁政策下长大的王爷,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在京师还能吃好穿好住得好,在代王府的时候,连骗子都不登门,因为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榨了。
大明皇帝的车驾,离开了十王府,前往了皇家理工学院,第二期的营造已经接近了尾声,而皇家理工学院的整体氛围,的确比国子监要好上很多,理工学院从内而外的充斥着一种脚踏实地的务实风格。
“那倒也是,能谈贱儒们早谈了。”朱翊钧认可了冯保的说法,和凌云翼带着的一千五百客兵一样的道理。
李成梁主要是解释了下他们家狗生角的传闻,不是生角,是头顶的毛比较旺盛,那条狗也在牲畜的队伍里进京了。
“嗯?”张居正猛地一抬头看向了陛下,而后看向了廷臣们,当总量第一的时候,陛下开始谈人均了!
大明人这么多,这人均也想第一?能这么平均吗?
陛下践履之实,官厂造的这点钢铁,真的不够每人发一把农具的,这的确是实话,但是民间也有坑冶,民间也有铁匠铺,大明自洪武年间革罢官冶所之后,又不是不用铁器了,而且一把农具保养的好,能用十年二十年之久,铁锹的杆换了两三个,铁锹仍然能够凑合着用。
液压技术的出现,正在悄然改变生产,也是实至名归的技术进步。
礼尚往来,这个钱真的不能省。
陈情疏不能让别人把关,因为别人把关那就不是陈情了,所以李成梁这本奏疏是自己独立完成的,反倒是给贱儒们找到了弹劾的理由,狗生角不是造反,三千家丁才是。
“之前每一里驰道的造价为9800银,现在的造价为8600银,降低了1200银,随着钢铁产量的增加,工兵团营制度的完善,驰道的造价会进一步的降低。”王崇古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下这种增长造成的影响。
需要一个指标去衡量钢铁生产增长带来的影响,王崇古选择了驰道造价的降低,成本看似降低了12%,可但凡是督办过鼎建大工的人,都很清楚这成本的降幅是极为巨大的!
这也是朝廷诸多官员感触最深的指标,驰道造价。
“去年,西山煤局、胜州煤局、卧马岗煤局、永平煤局等诸多煤铁联营官厂,共计产焦炭、煤炸、蜂窝煤等九亿三千斤,粗钢产量为508万斤,生铁产量为4200万斤,较去年煤增长了58%,粗钢增长了145%,生铁增长了116%,之所以有如此增长的差异,主要是煤炭能够供应百姓过冬之外,终于可以用于炼铁炼钢了。”王崇古作为西山煤局总办,官厂团造的负责人,汇报了煤钢产量。
“同喜,同喜,大明强,则大明万方黎民则强,万方黎民强,则国强。”朱翊钧笑着说道:“行之者一,信实而已,信、就是信义,说过的话要算数,做出的承诺要兑现;实,就是事实,践履之实,不妄言。”
“这不是为了验证铜包木的技术吗?一艘快速帆船造价超过了五万银,可不得保护好吗?”朱翊钧对为何没能如期完成生产目标非常清楚,为了等铜包木技术的落地。
狗是传统六畜之一,牛羊猪、马鸡狗。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大明的宗牒发放收紧,即便是有宗牒也拿不到俸禄,领宗俸的也只有两万余人,而大明宗牒六万多份,也不是人人都能迁徙入京,郡王之下,只能让他们想办法自谋生路了。
“朕看了看,也不是很多嘛,大明1.2亿人,人均煤炭才七斤多点,人均钢铁甚至不到半斤,这多吗?这一点都不多,大锄两斤半,小锄两斤,一年捣鼓的钢铁,连人手一把锄头都不够,仍需努力啊。”朱翊钧看完了今年的生产报告,由衷的说道。
大明技术进步奖,民间戏称崇古奖,因为功赏牌上有王崇古敬赠的铭文,朱翊钧也随大流的这么叫了。
“好嘛,朕都不知道张先生这么厉害!有的时候朕还觉得张先生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摇摆不定呢。”
辽东,大明正在实土郡县之地,你皇帝带不带货,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是你老朱家的地头。
一条鞭法的推行,需要慎重,但也不能裹足不前。
反倒是绥远总督潘季驯没有送贺礼,就只有一份贺表,不是潘季驯没有恭顺之心,而是潘季驯不领兵,绥远是和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腹地一样的腹心之地,和其他地方是完全不同的。
在实践中不断的总结经验和教训,才能推而广之。
“啊?”王崇古眉头紧蹙的看着张居正问道:“瞒报什么了?我瞒报了什么?都有六册一账的,可不敢胡说!”
有些事也可以平均,比如收入,收入一平均,所有人都立刻能感受到阶级的真实存在。
辽东李成梁、长崎徐渭、琉球松江陈璘、吕宋殷正茂、旧港张元勋作为武勋都送了贺礼,因为朱翊钧不过万寿节的缘故,所以每年贺岁,都是给皇帝送礼的唯一机会,而朱翊钧也做了相应的恩赏。
“今年山东、河南两地的煤钢产量为何不在奏闻之中?”张居正也是一脸凝重的问道。
朱翊钧在十王城逗留了近半个时辰,和诸多王爷见了个面,联络了下感情,主要叮嘱各王爷,要防止被骗,别领了宗俸,却被骗子给骗走了。
辽东找皇帝带货来了。
汪道昆十分确信的说道:“那费利佩也是番夷,要比也是跟大明自己比,当初五桅过洋船投产就非常顺利,现在反而是拖拖拉拉。”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退民如何能强?”
赵梦祐给皇帝分享了一些坊间的小传闻,这些传闻不登大雅之堂,但还是要让皇帝知道。
“各地藩王难,朝廷也难,大家都勉为其难吧,宗室子弟,起点已经比大明绝大多数人要高很多了,能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只能说自己不思进取了。”
赵梦祐退后一步,大声的喊道:“宁远侯送贺岁礼,共有瑞兽三只,千年人参十株、百年人参一百斤、皮草六车、榛蘑、猴头菇、木耳等干货三万斤、各色牲畜三千头,活鱼十八条,宁远侯贺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余,国泰民安,政通人和。”
“臣以为,小步快走,和稽税院一样,先从松江府开始为宜。”张居正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缩小试验区,局限在松江府一地。
因为松江府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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