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地体验着那无休止地疼痛——他仰头看着那道仿佛能支撑天地的身影,直接崩溃了:“我说实话,我说!
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告诉你!”
“李文娟骨灰盒中的类银物什,究竟是甚么东西?
你缘何要将此物置入李文娟的骨灰之中?
此物有甚么效用?
大秦教的洋道士和这类银物什有甚么关系?”
苏午的声音盘旋在王焕的思维里,他的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每一次声音响起,都叫王焕周身传来的剧痛消减许多。
王焕激烈地喘息着,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跟在那个声音之后,急声回道:“那类银的物什,就是大秦教的洋道士从人身上炼出来的!
我娶了秋儿以后,虽得了周大奶奶随赠的五十亩良田,还有好些银钱。
可那些钱根本就不够花,根本就不够花!
偏偏着二年连年天旱,地里长不出庄稼——这时候,大秦教的道士就和我说,他们的圣水能叫谷稼丰收,每天赠我圣水,让我回去将圣水掺入水中,洒进地里。
我都照办了!
庄稼确实长得好哩……
可惜他们每天赠的那点儿圣水,再怎么掺混进水里,也是不够五十亩地使用的。但他们每天又只送那么一点儿,想问他们多要一点儿,他们也绝不会给。
地里的庄稼越长越高,需要的圣水越来越多。
我没法子,三番五次地求他们,终于有洋道士答应了我,可以给我随便供应圣水,但他看秋儿生得漂亮,想和秋儿共度春宵一夜……这般要求,正常男人哪个会答应?哪个男人爱做王八?!
我自是不肯答应的——可我那天从赌场里出来,又把钱都输光啦!
我真没法子了,就答应了他。
按着他的要求,用他给的药水把秋儿迷晕了,绑好了放在床上。
我才办好这些,正要出门去,就碰见了李雄罴,然后就撞见了那个‘乌鸦’——看到那乌鸦,我就想起来,好些年前,文娟——你娘过世以后,我也请了大秦教的洋道士过来,收殓她的尸身,安顿她的魂魄。
那时候,大秦教就派了戴着乌鸦面具的道士过来。
他们把文娟的尸身包进一大块麻布里,过不多久,再放开麻布,里面就只剩下一点儿银粒子似的碎渣,还有一截断手啦……
那截断手,像是人手,又不像是人手。
它跟人手掌确实一样,但它长了七根手指,有两根手指比拇指还粗,指甲很厚很尖,长在手腕根那里,有这两根手指在,那整个断手看起来就像是鹰爪子一样……
大秦教的洋道士把那点碎银渣滓打成了个十字,交给我。
叫我串在文娟的生辰八字上,她的魂魄就会安宁,我照做了,效果确实很好,后来,我就把一只羊的骨殖碾碎了,丢进盒子里,充作文娟的骨灰,合着那个类银的十字,送到了文娟的娘家……”
王焕惊惧痛苦交加之下,将自己所涉诸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交代清楚了大部分事情,但他还隐瞒了一些东西,被苏午直接揭穿:“李文娟死后,你缘何会请大秦教的洋道士来,安抚她的魂魄?
你对她做了甚么事情?
引致她身死,乃至她死后魂魄都不得安宁?!”
王焕闻言愣了愣。
他周身暂时消止的剧痛,在他犹疑之时,便又骤然爆发!
“我把她的八字给了那些立长生牌坊的石匠,石匠说,这叫‘奠运基’,有自己妻儿亲人的生辰奠在长生牌坊下,长生牌坊就能叫我鸿运齐天,在牌桌子上无往不利,发大财!
我当时输得惨,一时头脑发昏,也不管外面那些传言,就把文娟的生辰八字给了那伙石匠——
谁知道,他们收了生辰八字,打好湾山牌坊的桩基以后,文娟就直接一病不起,过几天就一命呜呼啦!
我也没想害死她,我是想着和她同富贵的——从那天以后,我的牌运确实好了很久,每天都能至少赢三吊钱,我连赢了一个月呢……
有次我在赌场里推牌九,我摸到了双天牌!
我直接把所有家底都押上了,这牌几百年都不一定能遇上一回,遇上了就必须得抓住——但庄家拿到的是‘猴王对’啊!
我把所有钱都输进去了……
那天我输光了钱,回到家,文娟就病死啦。
她是半夜走的,我把她的尸体摆在门板上,想着到白天再发丧,便回屋里睡了一觉,一睡觉,就看见文娟得了病痨、七孔流血的那张脸在我眼前晃啊晃……我被吓醒了,一转头,就看到文娟的尸体躺在我旁边,她的胳膊还揽着我的脖子——
我吓坏了,就按着几个赌友的指点,去大秦教寻人来解决……”
“原来如此。我都明白了。”苏午点了点头。
王焕周身疼痛未有消敛,他眼前的世界却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苏午站在他跟前,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在苏午身后,李黑虎握着根木刀,已然怒发冲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