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颇为她不值,毕竟这个时代,那该死的朱熹还没出生,严苛的女德女训还未广为流传,作为一个完成了婚姻任务和生子任务的单身富婆,孙氏将迎来非常广阔的人生。
虽不能去直接观赏魔力麦克,但养几个面白唇红的男大学生也不是啥难事。
啊——
孙氏就这么活生生地放走了显金梦想中的人生。
显金摇摇头,把喟叹先甩出思绪,言归正传,颇为不解发问,“太太,想我嫁出去的欲望怎么这么强烈啊……”
先有斑秃耗子珠玉在前,再有青春痘高中生……孙氏为啥这么操心她的婚事啊?
显金不太能理解孙氏的想法。
她算是孙氏毕生宿敌之女,孙氏竟然也愿意让她当儿媳妇?
等等!
孙氏是不是准备让她饿着肚子立规矩?是不是准备让她天不亮就起床请安!是不是准备拿婆婆的款儿搓磨她!
显金顿时气得牙痒痒!
陈敷轻咳一声,微微正身,叹了口气,“因为她的手只能伸到这里啊。”
显金愣了愣。
陈敷手摸摸后脑勺,颇有感触,“她和你、和母亲不同,她的眼界只有内宅四方天,她摆弄不了铺子上的事,更没权利插手作坊的运作,她能做的就是热情投入内宅女眷鸡毛蒜皮的争斗。”
所以她只能把你拖回她熟悉的战场……再在她熟悉的战场打败你啊。
陈敷轻轻摇摇头,显得颇为唏嘘,“太太,做再大的恶也不过是随意把你嫁了……就像她再痛恨你母亲,也只是不准你母亲中秋出门拜月……她也只能干到这份儿上了。”
显金大愣!
她还真没想到陈敷有这般的见识!
“三爷……”显金嗫嚅开口。
陈敷看向显金的目光,柔和又温暖,但好像企图冲破显金看向另外的……人。
“你放心干吧。”
陈敷重新把双手放回后脑勺,移开目光,语气轻松,“一切企图将你拉到深渊的力量,都交给你三爷我去处理吧!”
“你尽管放手去做,陈六老爷死了,铺子上有银钱有人有货,谁也不能挡在你前面。你做‘盲袋’也好,集色卡也好,无论再惊世骇俗的点子,再奇形怪状的想法,你大可以斗胆试试看!亏了,三爷我给你补齐;赚了,就当作你向上走的垫脚石。”
“什么盲婚哑嫁,什么内宅争斗,你都不用管,你娘把你交给我,不是为了步她的后尘的。”
“你知道,你娘的梦想是什么吗?”
陈敷眉眼含笑地转过头来。
显金喉头有些涩,眼眶有些酸,轻轻摇摇头。
“她呀,她想游遍九州,从北直隶到琉球,从山海关到乌思藏都司,她想写游记,想写南直隶吃喝在市集的册子,想看雪山,也想看一望无际的草原。”
显金突然含泪。
陈敷头向后仰了仰,“可惜了,临到死,她走得最远的地方,不过是从青州到宣城,一路逃难挨饿的时光,却成为她最自由的时刻。”
显金好像突然能理解陈敷与贺艾娘的感情了。
菟丝花与纨绔三郎之间,或许除了依附与倚靠,还有些其他的。
其他的一些,她不明白的、从未接触的、有所耳闻但未曾感受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