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瑾瑜的忌日。
寻常每逢忌日,至少都会提上提,去皇陵见见。
只有瑾瑜的忌日,据说奉常只是提了嘴,渊帝在早朝上大雷霆,下朝后直接吩咐谁也不见,大臣风声鹤唳,也不敢去触他霉。
既然见不到,裴谦雪回了,改今日再来。
没想到在章宫口等了许久,还迟迟没听到传唤的声音。
今日在口值守的是内侍总管元嘉。
“还请裴相再等等。昨日陛下堆积了些事务,今日来的便多了。方才穆军进去了好会,估计是有要事要禀报。”
“多谢,我等等便是。”
裴谦雪也不在意,径直站在口。
约莫炷香后,内里才传来动静。
换了软甲的穆元龙大步流星地走出,看见口的,“裴相。”
“穆大。”
裴谦雪同这位瑾瑜曾经的副也算点之交,两在口匆匆致意,相继离去。
倒是裴谦雪看了眼穆元龙的背影。
年前玄骑出兵南梁,久攻不下,最后还被路过的天机军救了火。
如今年关至,各大战事几乎都歇息下来。
最后剩下的豫国和卫国都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倒不如先缓缓,等过了年再说。
既然没有战事,那穆元龙又为何会在这里?
裴谦雪压下心底思绪,抬眸见渊帝负手站立在书案前,作揖行礼:“陛下。”
“裴卿,你来了。”
渊帝回过神去,指着桌面,让他看平摊在上面的奏折:“刚好,你也看见刚才穆元龙从朕这里离开了吧,来,你看看他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沉重的宫关闭声在他后响起。
裴谦雪侧眼看去,讶异:“请辞书?”
“不错。”
渊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或许是昨夜夜未眠的缘故,他的眼眶下方浮着隐隐约约的青黑,显『露』出点疲惫。
那双眼睛依旧闪动着锐利锋芒的光,不怒自威。
他那奏折狠狠摔到地上,恶狠狠:“这个穆元龙,如此不知变通!”
虽然渊帝什么都没说,但裴谦雪已然明未言之意。
瑾瑜死函谷关后,玄骑便成了无主之军。这支骁勇善战,令六国闻风丧胆的骑兵从名义上来讲,其是隶属于三皇子的亲兵。
主死,朝野中不知多少武都盯上了玄骑,想要其收编到自己军队里。其中又以五皇子为最,甚至打得还是皇兄亲兵理应由皇弟继承的荒谬旗号。
渊帝了场脾气,个也没允。
他穆元龙提拔为了主,继续让玄骑独立在各大军队之外。
渊帝越说越气:“朕让他当玄骑的主,他到朕面前来请辞。他也不想想,若是他走了,这玄骑岂不成了个笑话?!”
“这边罢了,至少朕还能驳回。他倒好,竟还同朕告了状,说什么最近有个百宴学子,佩着七星龙渊,有故意模仿之嫌——他以为朕不知?!”
为位多疑的帝王,渊帝在皇城上下都有眼线。平素京中不管生了什么事,暗卫死士几乎做到事无巨细,汇报。
位长得像的学子而已,从踏入城第天开始,渊帝知晓。
“穆元龙告这鸡『毛』蒜皮的状是什么意思?指望朕现在下令,把那个百宴学子押去砍?”
渊帝冷哼声,挥长袖,在偌大个殿内来回踱步:“他也不想想,那是百学子!他襟江带湖,同襟同气,在这得罪了个,岂不是把才往卫豫两国推?”
裴谦雪:“......”忽然有些无言。
陛下,您还记得您在天下眼中的暴君设吗?
“何况,不过是长得像,难朕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叫天下贻笑大方?”
裴谦雪再三斟酌,“陛下,那您有没有想过......那位或许真的是......”
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伴君是如伴虎,即使裴谦雪有着百分百的把握,面对渊帝时,也不好敞开天窗说亮话。
许多都觉得裴谦雪不懂变通,在朝堂上直言劝谏,时常惹得渊帝黑脸。但恰恰相反,裴谦雪是太懂变通了,才会个唱红脸,个唱脸。
殿内片死寂。
渊帝猛然回,冕旒上的串珠击打在起,出清脆碰撞。
隐藏在冕旒之下的幽深黑眸深不见底,如潜龙在渊。
青衣丞相仍旧站在原地,姿挺拔,如松如竹,面容平静,毫不畏惧地同渊帝直视。
沉寂的时间很长。
长到裴谦雪甚至以为渊帝要怒的时候,穿着玄『色』龙袍的冷面帝王终于开口了。
“他不会。”
渊帝沉声,像是在说服裴谦雪,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如果他还活着,那他不能不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