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不是他的黎民,苍生不是他的苍生。
平心而论,算渊帝重视他偏爱他,对于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一位暴戾恣睢的暴君,在知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投注了这么多心血的皇子并非亲生,那种被愚弄的暴怒写赐死圣旨也情有可原。
再怎么说,渊帝也不过是个古人,是个封建社会的帝王。血缘关系是维系了数千年封建统治的根本,即使是思想放的现代也难以彻底无视血缘,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假千金狗血电视剧。
宗洛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在知道自己并非渊帝血脉的刹那,他连上辈子最的芥蒂都放,怎么可能这么自私地去要求一位对此一无所知的父亲?
唯一遗憾的,便是这辈子,宗洛彻底确认他拥有那份亲情的时候,却被告知不过是一场空。
或许当是不破不立,等正想清了这一切,痛苦归痛苦,好歹可以挣脱之前那种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混沌状态。
待回到皇城,是生是死,尘埃落定,终该有个结局。
他无法前行,他仍将前行。
这样走走停停,在距离巫祭大典有五天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皇城脚。在城郊远远地望去,巍峨的皇城拔地而起,盖在地平线上。
“是三皇子的玄骑,城门!”
远远地,卫戍兵看见了军旗。
大统领段君昊亲自来迎,一声令,沉重的大门便缓缓启。
跟曾经每一次三皇子回朝一样,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万人空。干道上茶楼座席一位难求,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这般声势,比起当初渊帝亲送要加浩大。
本来百姓对于三皇子的爱戴有目共睹,函谷关一役未死归来,成功恢复目力几乎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出战豫国。何况豫国这一战打得太过漂亮,不费一兵一卒,却充满风发意气的史诗。
豫王赐死武安君,三皇子三箭定时局,于两军之前致师对战,得这位名震大荒的老将临终托付大夏龙雀,仰天长笑不留遗憾而死。
有家国,有大义,有成全,不乏孤胆。
消息传来,立马成为茶楼酒馆说书人近来添油加醋的热门话题,在武者文人间传成佳话。
很快,那队仿佛连成一条线的畴骑『逼』近了。
每位骑兵都穿着整整齐齐的玄甲,同身骊马融为一体,没有半点杂『色』,雄姿英发威风凛凛。
旁的不说,玄骑的铠甲虽然造价高,穿上去确实也是最好看的。
哪一位习武的年轻人不想拥有这么一件戎装,在里长街上接受众多注目?
“城门了,三殿回来了!”
“
快快,让一让,我也想看看,我也想看看。”
“在哪呢?怎么我看不到?”
街上的百姓声音嘈杂,讨论声叽叽喳喳。
然而在第一匹军马踏过城门的刹那,这些声音全拦腰截断般沉寂来。
无他,只因为首那人一头的霜华长发。
许久,才有人惊异地问:“三殿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三个月以前,全城相送时,三皇子取眼上白绫,那头鸦羽似的乌发高高扎起,脸上挂着沐春风的笑意。
结果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再回来,竟是变成此一副模样。
正在城楼上的贵家小姐们也惊呼一声:“心月,你快看,三殿这是怎么回事?”
不需要她提醒,早在那抹白『色』出现时,沈心月绞紧了手帕。
明明除了头发变白以,也没有其他多余变化。改的发『色』加让那人看上去不似凡尘,羽化登仙之,也平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峻。
看着那道身影缓缓从长街上走过,朝皇宫走去,沈心月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阵恐慌。
等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守在皇宫门口已久的内侍总算是松了口气,接过照夜白的缰绳,垂首恭敬道:“三殿,今陛在大巫祠做巫祭大典之前的准备工作,一时半会脱不身,特地派小的过来传话。”
“陛说您长途跋涉,想必有所疲倦,先回羽春宫内休养沐浴,洗洗风尘,待晚上再行觐见。”
宗洛收在长袖的手指尖泛白:“好。”
他翻身马,朝着羽春宫走去。
羽春宫前,早早地便有宫人忙碌起来。
有的手捧香料,有的手捧『毛』巾,有的准备好里衣衣,看见宗洛回来,纷纷恭敬地行礼。
宗洛颔首,正准备脱袍,却见一道青衣匆匆朝他而来。
是裴谦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