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玦道:“现在肯定不行,都叫我们吓跑了,等会停下歇息的时候,我跑远点去看看。”
谢宁激动道:“我也要去!”
待到傍晚的时候,队伍停在一条大河边上。
过了这条河再走三十里地,就能到边城了。
将士们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洗着半冷不冷的凉水澡,马和牛也被牵到河边喝水。
秦玦和谢宁二人跟肖丞打了招呼后就去猎兔子了,神箭营也有好些人跟着去。
剩下的火头军们则开始挖坑和捡干草生火煮汤,沿着河岸生长了不少小灌木,柴火倒是不缺。
肖丞骑在高头大马上,在远处叫道:“这河里鱼好大好肥!”
周东撸起袖子来,“真的?来,我们去抓鱼去!”
江婷闻言找一个将士借了把长·枪,提着枪跑过去,几人离大部队远一些,找了处河段脱了鞋子挽起裤脚跳下去,在河里站着不动,没过多久,傻不愣登的胖鱼就游了过来。
江婷双目一凝,长枪一扬,一下捅了下去,水花四溅,瞬间将鱼戳个对穿。
她摸出草绳来把鱼给系起来丢上岸,又换了个地方继续守株待鱼。
周东则更加简单粗暴,只见他弓着身子,猫着腰,两手做出抓捕的姿势悬在水面上,见到鱼游过就唰地一下袭击过去,虽然扑空的时候多,但也抓住了不少。
肖丞和几个士兵也在一边抓得不亦乐乎,慢慢地,加入抓鱼的士兵越来越多,最后肖丞忍无可忍大吼一句:“他娘的!你们把我的鱼吓跑了!”
两个领兵的指挥佥事也不拦着他们,只要不耽误赶路时间,让将士们放松一下也没什么,毕竟能这样一起出来的机会不多。
再者就是这次的任务看着不难,最好的结果就是指挥使已经领着骑兵和巡防兵将那群北戎人截住了,那剩下这些士兵相当于出来游玩了一番。
天慢慢黑下来了,草原上燃着篝火,火头军们给将士们打着热汤,每人一碗野菜汤,让大家可以沾点咸味,暖暖肠胃,再来一勺大酱,搭配大饼。
将士们将炒粟米倒进汤里泡着吃,倒别有一番风味。
但吃着吃着,他们的表情逐渐凝固了,不自由主地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香味,最后齐刷刷把眼神投向了火头营的方向。
“他们……在吃什么?”
“烤鱼,烤野兔……”
“啊——!那我们吃的这叫啥?!”
“凭什么?为什么?呜呜呜,我也想吃……”
“该死的火头军,果然是一群阴险狡诈之人!”
士兵们馋得流口水,恨不得把手里的碗砸了。
火头营此次来了六十几个人,今晚秦玦和谢宁以及神箭营的人共打到了八只兔子,江婷等人抓到了十几条鱼。
兔子和鱼都在河边先处理好,扒掉皮和鱼鳞,挖掉内脏,用盐和火头营带的一些佐料涂抹上,放在篝火上烤。
外皮在高温的炙烤下很快渗出油脂来,变得金黄发亮,焦香扑鼻。
把草绑在一起当刷子,将油脂充分刷匀,再撒上一些调料,翻来翻去烤。
油脂味和调料在烟火的氤氲中完美融合,顺着夜风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谢宁蹲在篝火旁边,兢兢业业地翻烤着兔子,就为了能分到一个兔腿。
秦玦笑话他道:“谁打的兔子谁先挑哦。”
他把谢宁带去猎兔子,谢宁的箭只射出去几步远就插在了地上,惹得神箭营的人哈哈大笑。
谢宁眉头一皱,“烤兔子的人也有功劳啊!”
他看向江婷道:“你说是吧江廷?”
江婷信手用短刀切割着兔子肉,让其里面熟得更快,笑道:“是,等会啊,你吃最多。”
谢宁这才满意,又专心致志地盯着火候去了。
烤好后,两只兔子和五条鱼给两个指挥佥事和几个千户送去,剩下的就由火头营和神箭营平分。
江婷先撕下一个兔子腿给谢宁,剩下的兔子和鱼用刀手法利落地剔成小块,分给其他火头军。
虽然每个人只分到了几口肉,但它就是香啊!
香得人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咽下去。
这次跟着出征的只有赵轻鸿,孔潇没来,所以江婷也不打算去叙旧什么的,拿着自己的那份肉坐在背风的地方慢慢品味着。
想起上次吃烤兔,还是在从军路上,一转眼就过去了三个多月了,江婷不禁有些感慨。
吃罢饭后,各自去河里洗洗后,将士们便找了个地方躺下呼呼大睡。
每个大营都留出几个人守夜,篝火燃烧,火星迸溅,枯枝被烧得噼里啪啦的,气温也慢慢降下来。
江婷被分到了守上半夜,她裹着厚衣服坐着,思绪开始天南地北地乱窜,最后窜到了原著上来。
她不禁想,原著大纲里只写了赵轻鸿会在这次出征中崭露头角立下战功,那就说明他们这支队伍肯定是会遇见北戎人的。
也意味着,贺云琛率领的骑兵没有成功拦截住劫持粮草的北戎人,甚至可能遭到了对方的伏击!这才让大部队赶上去有了与北戎人交手的机会。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情况。
一瞬间,她思绪翻滚,前世的各种作战经验让她不禁开始想,若是她是北戎人,她会怎么做?
她明知道贺云琛的威名,也知道贺家军骑兵的骁勇善战,她却让自己的手下跑去劫持了粮草就跑,那十成有八成会被贺云琛追上。
追上之后呢?肯定是打起来。
北戎人打得过贺云琛吗?这可是在大郢境内,贺云琛背后有边城的两万驻军还有后面跟来的五千贺家军。
北戎人是头铁还是脑子不好使,就算是伏击了贺云琛,有什么好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若她真是北戎首领,她就会趁着贺云琛领着骑兵离开了军营时,在半路上设伏,伏击的就是没有指挥使在、没有骑兵在、没有巡防兵在,只有五千步兵的——贺家军!
只要贺家军的大部队损失惨重,贺家军将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迎来第二次重创,自此几年内都不会再是北戎人的头号劲敌。
而贺家军驻守的边境线,也会被撕开口子,甚至威及边城。
想到这里,江婷霍然起身,眼神眺过远处的一片黑暗,那在朦胧的月色下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像一张深渊巨口,下一瞬就能将他们全部吞噬进去。
是了,若真是她猜想的这样,那赵轻鸿的立功之时,根本就不是支援骑兵的时候,而是——今晚!
江婷目光如炬,将短刀握在手里,正准备去找指挥佥事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刚走几步,突然一阵细微的动静传来。
她听力极好,若是旁人,那肯定是不会发现这动静的。
对方鬼鬼祟祟的,定不是自己人。
难道北戎人又混了进来准备半夜给他们下药或是火烧粮草?
想到这里,江婷不动声色脚步不停,径直往指挥佥事所在的方向走。
实则她全身注意力高度集中,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中,而后在一个牛车后面折返,悄然无息地往对方所在的地方摸索而去。
她前世是潜伏的好手,若是对方只是普通的斥候或是刺客,绝不会是她的对手的。
但当她越靠近方才发出声响的地方时,越感到疑惑,太静了,根本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以她的视力和听力,对方没那么容易消失在她眼前,除非对方的实力在她……
“噌——”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江婷感觉有气息逼近自己,对方杀意极强,她迅速抬起短刀抵挡,并反手攻向对方。
她只感觉短刀被什么金属的东西抵挡下来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声音。
江婷有些惊讶,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实力很强。
下一瞬对方伸手就向她袭来,江婷凭着周遭气流的变化迅速做出反应,接下一招后反守为攻,直取对方命门。
显然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就扭开了脖子,两个人在黑暗中你来我往斗了几个回合,双方都吃惊于对方的身手,又急于取对方性命。
江婷只知道,这人实力这么强,还不知道今晚北戎到底派的什么人来,若都是这种高手,那他们岂不是完了?
绝对不能让这人跑了。
她屏气凝神,分出一缕思绪去观察周围,发现将士们都离得挺远,而此处是牛车后面,除了几头牛,她竟然找不到就近的帮手。
正要开口叫人,对方的招式突然变得狠辣,江婷手上的短刃撞上他的护腕,竟然被内力生生震断了!
她也不客气了,方才还想抓个活口,这下再不下死手,死的就是她了!
两个人又打了一番,江婷终于感觉对方原本平静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这是力竭的表现。
她五指成爪,正准备找准机会全力一击掐断对方喉骨。
突然,旁边见惯了大风大浪处事不惊的牛先生可能是被两人弄烦了,蓦地发出一声高亢的“哞——”!
对方一顿,江婷也一顿。
马上,守夜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打着火把往走来了,“什么人!?”
火光一晃,江婷突然看清了来人的样子,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露出两只明亮锐利的眼睛。
这双眼睛本是藏着凛然杀意的,却在看清她的脸部轮廓时一下愣了。
下一瞬,对方突然伸手想捂她的嘴,却被江婷躲过去了,还反被江婷擒住了双手。
“放手!”
男人咬牙,有些狼狈低吼道,“我是贺云琛!”
……
夜风呼啸,贺家军营的旗帜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江婷拢了拢衣服,抱着手臂安静如鸡地站着。
何指挥佥事和付指挥佥事及贺云琛站在不远处商量着什么,半晌,两个佥事大人扭头看向她,招了招手,“江廷,过来。”
江婷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何佥事就是当初的新兵操练总教头,也是他把江婷发配到火头营去的,他对江婷还有点印象,道:“指挥使大人说你是无意中撞见他的,你为何会出现在牛车那儿?”
江婷嘴角一抽,她本想说自己察觉到了北戎人的想法,想去找他们商议,但现在不用说了,贺云琛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此处,说明他肯定已经洞悉了什么。
既然他说自己是无意中撞见他的,那就是想遮掩两人交手的事。
正好,她也不想暴露自己,方才只是情急之下才去找两个指挥佥事的。
是以她点点头,淡定道:“我去解手。”
“解手跑去牛车那儿?你是去烧粮草的吧?”
何佥事企图用话刺激她,寻找她的破绽。
他怎么看怎么怀疑江婷就是那个奸细,虽然贺云琛说不是她。
但江婷眨了眨眼睛,很无辜道:“我……我解手后饿了,去找点吃的……”
“满口胡言!”
江婷无辜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何佥事:“你!……”
贺云琛喘了口气,道:“营中究竟何人是奸细,此事已来不及查明,既然我还未暴露身份,那便依方才所定的计划执行。”
何佥事不甘不愿地瞪了一眼江婷。
付佥事细心察觉道:“指挥使大人!你受伤了?!”
贺云琛摆摆手,“轻伤,无事。”
他看向江婷道:“只是等会就要委屈你一下了。”
江婷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付佥事简单地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她。
贺云琛连夜回来,是有要事找两个指挥佥事商议,但恰巧遇上了江婷,还被其他人撞见了牛车那儿有人,而贺云琛是不能暴露的,因为还不知道营中的奸细是谁,所以这事儿只能江婷一个人出去顶缸了。
“好,我知道了。”
江婷点点头。
贺云琛示意两个指挥佥事先离开,看向江婷道:“你身手果然很好,我上次没有看花眼。”
也不知怎么的,他脸上还蒙着面巾,打扮得像个江洋大盗一样。
这人不是带个面具蒙住上面脸,就是用面巾蒙住下面脸,江婷也懒得管他的特殊癖好,破罐子破摔道:“大人你谬赞了。”
贺云琛似乎很好奇道:“你师从何处?”
江婷道:“自学成才。”
贺云琛:“……”
江婷微微仰视他,笑了笑,“大人,你发现我的秘密了,是不是要杀我灭口?亦或者是想招安我为你效命?后者我是不会选的。”
贺云琛吸了口气,抬手撑住胸口,似乎有点站立不稳道:“不,我不杀你,你走吧,今夜之事,谁也不要提起。”
江婷收回思绪,也不多停留,拱了拱手,“是,小的先回去了。”
这个指挥使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江婷觉得以后自己一定要离他远点。
贺云琛看着江婷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这才一把将脸上的黑布扯下来。
他唇色惨白,满脸冷汗,微微躬下身子,显然是伤得不轻,已无力支撑身体,缓缓坐在地上开始调息起来。
昨夜他率领骑兵连夜奔袭,在天亮时分就赶到了边城,而后又一路往北,追到了带着粮草逃跑的北戎人。
毫不意外,他遇见了埋伏,埋伏他的是他曾经的老对手,北戎十六部王子巴图鲁。
他的父亲死于巴图鲁父亲的手下,两年前他又与兄长联手,将巴图鲁父亲斩于马下。
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无论如何,他必须将粮草带回去。
他的两千骑兵与巴图鲁带来的五千人马交手,后边城的援军赶到,他虽重伤巴图鲁,自己却也旧伤复发。
巴图鲁丢下粮草就跑了,跑得太果断了,他心里起疑,猜出了对方的打算,叫亲兵扮作自己的样子,他则连夜奔袭回贺家军大部队。
他本想偷偷进营,与两位指挥佥事一起将奸细揪出来,谁知遇见了一个鬼鬼祟祟之人,此人目的不纯,恐怕是北戎的探子潜入,他对这人交手,竟然分毫不占上风,还因为身上有伤,差点被对方掐断喉骨。
直到他看见这人是江婷时,才震惊地停手。
自上次发现江婷的身手后,他就暗中调查和盯着她,未曾发现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今夜在此交手,他竟觉得江婷是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她把自己当成了奸细。
且说江婷回到火头营所在的地方时,发现将士们都醒了,一些人跑来跑去,在安排着什么。
谢宁见了她急道:“江廷!你去哪儿了?听说你被佥事大人带走了?为啥?你有没有出啥事?”
方才巡夜的人发现牛车那边有动静,从那里带走了一个人到指挥佥事那儿受审。
谢宁等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江婷。
江婷笑了笑,“我没事。”
周围人都围过来看着她。
“那你为何会被佥事大人们带走啊?”
“你半夜去牛车那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她张了张嘴,道:“我饿了,去找点吃的……”
“切!谁信啊!你晚上吃那么多。”
“就是啊,火头营还缺吃的吗?牛车上都是些生的东西,你空口吃大酱吗?”
就连谢宁和秦玦都不相信地看着她。
江婷扶额,知道奉献自己,舍己为人的时候到了,贺云琛你最好以后给我补偿到位!
她深吸一口气,淡定道:“好吧,其实我是去看避火图。”
众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