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朝廷奖励
孔庙的丁祭大典还没有结束,王家和菊社之事就不腔而走,风一般传播出去大清早发生的事,当天晚上就有消息传出,王世贞之孙丶有神童之称的菊社社首王瑞芳,内乱之罪属实,已经收监。
徐晋元丶董释等菊社首脑,全部开革国子监学籍,而且五年之内不得考秀才。
第二天,国子监中的菊社匾额被摘下。菊社所有的雕版丶文稿丶帐本丶名册丶文集—全被查封。
经查,创建不到一年的菊社,居然已有社员两千馀人,实为天下第一大社!
菊社成员不仅有南雍监生,还有府学丶县学的生员,苏州丶松江丶常州丶杭州等地的缙绅子弟,以及徽州丶宁波的商人子弟。
菊社就是江南官绅丶豪商家少年子弟的联合组织。
成员都很年轻,但出身都是非富即贵。由此可见,江南豪绅士族的势力有多麽强大。
要是让菊社这麽继续做大,三五年之后成了气候,足以左右江南大势,进而影响朝廷大局啊。
乔壁星是北人,山西老西儿做事本就认真。他藉助王瑞芳之案仔细调查菊社,越查越是心惊。
他肯定,若是菊社再存在一年,就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解散的了。
幸好菊社还没有成气候,影响力刚刚抬头,他作为代天巡狩的巡按御史,藉助王瑞芳之罪,一道命令就能强行解散。
实际上,乔壁星的担心,也是朱寅的担心。
朱寅很清楚,就是数十年后声势浩大的东林社丶复社,成员也就是数千人而已,绝不会超过万人。
可是这两大社,就足以左右大明政局,架空朝廷的政令。
菊社成立不到一年,就有两千多人。成了气候还得了?
当然要尽快除掉。
同样参加丁祭仪式的商阳丶顾起元丶韩尚等监生,忽然想起朱寅之前的一句话:
「别看如今菊社不可一世,打压宣社,可菊社九魁纨本性,小人行径,不久必。诸君拭目以待,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如今想起朱寅的话,他们对朱寅的先见之明很是佩服。
难怪宣社受到菊社的针对打压处境艰难,可社主却坚信宣社必然兴盛,
孔庙丁祭之后没几天,报名参加宣社的人越来越多。
这一切都在朱寅预料之中。菊社这个庞然大物一倒,一直和菊社对抗的宣社,势必会吸引很多人。
可是朱寅却要求严格把关,不符合宣社宗旨,不认同宣社精神的人,一律不能接纳。
可即便严格把关,不到十天工夫,宣社成员也由七十多人,增加到两百多人,很多都是心学成员。
宣社虽然多是寒门子弟,却一下子成为南雍最富特色丶组织最严密丶最有影响力的会社。
宣社的宗旨结合了心学丶格物丶尚武思想,一时间在南雍蔚然成风。
朱寅很是高兴,因为宣社如今虽然只有两百多人,可人人几乎都是志同道合者,才能品德都有可取之处。
这天,朱寅回家后忍不住对小媳妇说道:「采薇,南雍俊才,尽入吾中矣。」
宁采薇见他得意,不禁提醒他道:
「小老虎,加入宣社这麽严格,你一定会得罪不少人的。被拒绝的人当中,
如果有心胸狭窄,眶毗必报之人,你就要小心了。」
朱寅笑道:「你这一说,我就想起了一个叫郝运来的监生,此人很有才华,
也很聪明,成绩很好,每次月考最低九分,可谓寒门中的俊才。」
「可是,我拒绝了他加入宣社的请求。估计他会恨我。」
「郝运来?这名字真是」宁采薇笑了,「你为何拒绝他?他不认同宣社的宗旨?」
朱寅摇头,「那倒不是。而是此人鼠首两端,是个桥头草。他出身寒门,却心高气傲,之前两次申请加入菊社,只是因为出身太差,被王瑞芳等人拒绝。」
「两次想加入菊社的人,怎麽可能是真正认同宣社的人?他的所谓认同,当然是假的。宣社不要这种利己主义的政治投机分子,所以我拒绝了他。」
「此人就是你说的眶毗必报,估计会恨我。」
「这个郝运来,的确是个聪明人,可是他的聪明不像是做事的,倒像是钻营投机的。」
「阿嚏!」
国子监外集贤路一家酒馆内,一个醉的士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背后奚落我?」士子神色落寞,「呵呵,我就不信我郝运来,不会时来运转,只是还没有遇见贵人罢了。」
「王瑞芳啊王瑞芳,你两次拒绝我,结果却身败名裂,如今却是如何啊?」
「朱寅啊朱寅,你也拒绝我。你也看不起我?你们宣社有什麽了不起?神童了不起?」
「考不中乡试,你什麽神童,狗屁不是。等我考上,我会请你喝酒的,哈哈哈!到时,你一定会后悔吧?」
「今日看我不起,来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我郝运来发誓,以后偏偏和你反着来。你说首题考论语,我非要押中庸—
就是将来做官做事,我也要和你反着来·—」
「你不是押论语吗?我就押中庸!哈哈哈!」
他不知道的是,朱寅虽然不知道万历十六年南直隶乡试首题的题目,却知道是出自《中庸》。
首题是四书义,不但是最先考的题,也是最权重的题。
首题考的好,考中乡试的概率就能大增。后面的所有题目只要考个中等,多半就能录取。
朱寅对外说,他押乡试首题是论语,当然是故意放出去的烟雾弹。
目的是混淆视听,减少竞争者。
至于朱寅自己,私下里当然早在重点研究《中庸》。
这士子最多二十岁,长相还算英俊,尤其是一对耳垂很大的「佛耳」,很是引人注目。
此人正是郝运来。
他出身贫寒,家中只有一对幼弟幼妹,靠他养活。
他一边读书,一边靠着朝廷对岁贡生的补贴,再加平时卖字作画,养活弟妹酒店店主听到他的话,不禁神色鄙夷。
就你这穷酸样子,还能中举?你也能和朱小神童想比?
自不量力。
你今天的酒钱,都付不起了吧?
「郝相公。」店家面上客气的说道,「本店是小本经营,郝相公这半年,共欠下小店四两五钱银子,就请今日结算吧。」
「承惠四两五钱。」店家伸着手,笑眯眯的。
「安?」郝运来摇头,「在下囊中羞涩,暂时无钱与你。在下堂堂贡生,南雍之士,君子坦荡荡,还能赖帐不成?」
「郝相公。」店家摇头,「这就是相公不是了。已经积欠半年,焉能继续拖延?今日若要拖延结算,也不是不行,除非本店今日突然来个几两银子的大生意」
店家还未说完,忽然一个士子兴冲冲的进入酒店,高声说道:
「店家!我宣社朱小社主请客,明日就定你的店!这是五两银子!就照着这个银子办酒菜·—」
店家神色一喜,还没有说话,郝运来就纵声大笑。
「哈哈哈!」郝运来站起来,「店家,你的大生意说到就到,还是朱小神童的生意,在下就可以拖延结算了吧?」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出了酒店,回家看弟弟妹妹了。
「这—」店家看着郝运来的背影,也是哭笑不得。
五月二十,烈日当空。
朱寅没有去国子监,而是去了田义府上。
天气越来越热,今天似乎比年更热。他想去田府吃冰。刚好宁采薇姐妹今日也在田家。
可是马车刚走出几条街,朱寅就发现一个问题。
朱寅有个很要命的职业习惯:哪怕是路过熟悉的地方,他也会下意识的观察,和之前有没有什麽不同。
这次他很快就发现,繁华的街道上,发生了一些别人很难注意到的变化。
那就是气写流民增加了不少,明显比以前多了。
大明朝有个很人性的设计:充许气弓流民到任何城池气讨气食,就连北京也不能阻拦气写入城气讨。
可是如今才五月下旬,为何流民增加了?
去年还是丰收年,按说今年五月,不该乞弓流民增加啊。尤其江南这种富庶之地。
朱寅想了一会,忽然神色一变。
他想起了明史之中,关于万历十六年的记载:江南大疫!
万历十六年春夏之交,苏州一代乾旱少雨,江南各地开始出现瘟疫。
这年秋天,常熟大饥。官府在佛寺道观煮粥赈济,导致饥民聚集,染病数万人,瘟疫终于爆发,迅速传播整个江南。
到了万历十七年,因为旱灾加剧,瘟疫更是凶猛。史载「时疫大作,疫遍满,道相望,孤村几无人烟」。
万历十六年到十七年的江南大疫,也是明史上比较有名的灾难了。
若非朱寅心细,忽然发现明显增加的流民,他还没有这麽快就想起今年会发生什麽。
那麽这些突然增加的流民,就是逃避瘟疫的外地百姓了?
古代的流民,很多是为了逃避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