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觉得,我等应该立刻去支援,不如就让末将去吧!」
「等等……」
童晓初不再是统帅,心头压力骤减,总算是能够平静的思考问题,他分析道:「督师,西齐会不会是佯攻,目的就是把我们骗去洛水以西?」
「没错,就是佯攻。」
陈三石给出肯定。
「那怎麽处理?」
童晓初说道:「我立刻传信给滕乐,令他继续死守?」
「不。」
陈三石霍然起身:「传令全军,即刻开拔,十二万大军一起过河,驰援云端府,不得有误。」
「督师。」
童晓初紧紧跟在身后,不解道:「明知道是佯攻,为什麽还要过河?」
「假亦真时,真亦假。」
陈三石一边往外走,一边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佯攻就会变成真正的猛攻,云端府里的五万兵马要是丢掉的话,后续就真的无力再与之抗衡了。
「童晓初听令!
「你立即率领两名炼气中期修士,五百名将士驾驶两百小船,船上准备好钩锁铁链,提前在渡河大桥的两侧等候。」
「小船?锁链?」
童晓初本来想追问缘由,但嘴张到一半,又觉得实在丢人,就没好意思问下去,乾脆利落地转头去照做。
另一边。
督标军也陆续启程,准备通过洛水大桥跨过这条长江。
他们连续吃了将近半年的败仗,士气低落到极致,以至于行军之时,都有些死气沉沉的感觉,相反,洪泽营一万五千将士秩序森严,杀气腾腾。
「那就是洪泽营?」
「是啊,我听说咱们大帅换人,如今是陈督师挂帅指挥!」
「太好了。」
「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跟之前一样溃败了?」
「废话!」
赵康大声呵斥道:「自己好好想想,陈督师自从入伍以来,可曾打过一次败仗?!」
「确实没有!」
「而且我听说今日在军营,陈督师和兵仙的分身对话,说兵仙已经败了!」
「……」
在洪泽营的带动下。
督标军的士气才总算是渐渐恢复,在抵达岸边后,开始趁着夜色渡河。
……
西齐军营。
「仙师。」
锺无心一把掀开帘门,神色有些激动地说道:「如你所料,十二万大军,已经开始渡河了!而且时间紧急,他们也只能走大桥,我们要不要半渡而击之,让他们过不安稳!」
「嗒~」
闻言,韩湘拿起黑色棋子,代替对面的棋手落子。
然后,他又放下一颗白子,走出新的一步棋,似乎是心情不错,耐心讲解道:「云端府尚且没有失守,最多只能派两三百人绕城而行,再多只会暴露踪迹,遭到前后夹击。两三百人,你觉得够半渡而击之麽?
「所以。
「放他们过桥就是。
「等到他们过桥之后,去命一名仙师用储物袋装载船只,率领两百人绕城静默而行,找机会烧了大桥,断他们的退路。」
「可是……」
锺无心胸有忧虑,但是不敢直言。
「有什麽不同见解,就尽管说。有时候庸才,往往才能够一语道破天机。」
韩湘语气轻蔑,但并不反感部下谏言。
他喜欢听到不同的声音。
如此才能更加印证什麽是「对」的策略。
一个领兵之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傲气,但不能刚愎自用,否则的话就只是个匹夫。
得到应允后,锺无心再也没有顾忌地说道:「可是十二万大军尽数过河完毕,这个时候再断他们的退路,不会逼得他们做困兽之斗麽,玛瑙河之战,就在不到一年前啊。」
「玛瑙河~」
韩湘回忆着地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看过那场战斗的卷宗,背水一战我也用过。但,不论是背水一战还是破釜沉舟,都不是你们表面那麽简单的『困兽之斗』,是需要『希望』来支撑的。
「玛瑙河能成。
「是因为宇文一族的那个蠢材倾巢而出,把大本营给丢了。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而陈三石的手底下的兵马,除去洪泽营之外,也不是他的亲兵,对他的信任度不会那麽高。
「真若是断了退路,他们不会困兽之斗,只会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彻底崩溃。」
「我懂了。」
锺无心抱拳:「多谢仙师赐教!我这就去安排!」
……
洛水大江!
就在大盛十二万兵马过河之后。
深夜子时。
一艘大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水面上。
大船的旁边,是数不清的小船,小船上面摆满乾燥的草木,西齐将士们将其点燃之后,任由其随波逐流,撞向水面上的木质大桥。
「快,动作快些!」
「洛水天险,桥梁难修,烧了桥以后,盛人就要被困死在东岸了!」
参将孟大义压着声音催促道:「快!」
大船之上。
一名西齐修士凌空而起,直接飞刀桥梁的上空,双手结印,身前就出现一颗火球,准备先把火点起来再说。
「嗡——」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冰霜凝结而成的刀刃旋转飞来。
西齐修士大惊,急忙把火球砸过去。
两道法术对撞,互相抵消。
但见一名大盛修士御剑来到半空,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开口道:「道友,还不快走?」
「呵呵~」
西齐修士冷笑:「别急,等我的人把桥烧了以后就走。」
「是吗?」
大盛修士啧啧道:「恐怕是烧不掉喽~」
「嗯?」
西齐修士这才看到。
在大桥的两边。
早就准备好大量的小船,这些小船上面装备有锁链,不等熊熊燃烧的火船靠近,就将其牢牢固定住,然后牵引上岸,根本无法靠近。
「你们早有准备?」
西齐修士皱着眉头:「也罢,那道友咱们就改日再见吧!」
眼看着还有其他大盛修士靠近,他一刻也不停留,加持各种法决符籙,瞬息之间就飞到百丈之外,很快消失不见,逃之夭夭。
「狗日的,你就这麽跑了?那我们呢?!」
西齐参将孟大义破口大骂。
两边都有仙师。
但这些仙师互相之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拼命,遇到危险跑得比谁都快。
没了仙师。
参将孟大义和前来放火的西齐将士,自然是被屠戮个乾乾净净。
……
西齐军营。
「仙师!不好了!」
锺无心匆匆来报:「昨夜烧桥的计划没有成功,陈三石早有准备,我们派过去的一个参将和两百多个弟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见招拆招。」
韩湘平静如水,慢悠悠地捡起几颗被围死的白子,自言自语道:「白袍不蠢,雕虫小技不成,也很正常。」
「接下来呢?」
锺无心问道:「十二万大军已经尽数渡河,马上就要抵达云端府,咱们还继续攻城吗?」
「撤吧。」
韩湘又落下一子:「撤之前,先小败两阵,撤退的途中,把备用的盔甲丶兵器,还有造饭用的锅灶全部丢掉,再扔下一些伤员,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引到三百里外的『碎石川』。」
「是!」
……
云端府。
「弟兄们,撑住啊!」
「援军马上就会来!」
城墙之上。
滕乐铠甲破裂,浑身是血地厮杀着。
天空中。
曲元象更是领着两名修士和西齐修士斗法。
一场大战,从下午杀到深夜。
西齐国的军队才暂时退去。
「我的符籙!」
曲元象心疼地龇牙咧嘴。
他从空中飞回来之后,一把揪住滕乐的衣襟:「援兵呢?他们还来不来,不来仙师爷爷我可要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晚上消耗的符籙价值多少灵石!」
「仙师息怒……」
滕乐不满对方,但也必须仰仗对方压阵:「咱们要是能把邙山拿下,一切不就都是值得的吗?而且陈督师他们这两日肯定就能到!」
「两天?要打你们自己打吧!」
曲元象骂骂咧咧地说道:「天亮之后,援兵再不来我就走了!」
「仙师,仙师你不能走啊!」
滕乐连忙说道:「你要是走了,城里的五万弟兄该怎麽办?」
「关我屁事!」
「滚蛋!」
直到天明!
西齐军再次开始攻城。
曲元象果真要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
大盛援兵赶到!
十二万大军,以洪泽营为先锋,浩浩荡荡地突兀出现在城外的荒野之上。
「援军到了!」
滕乐大喜过望:「弟兄们,开城门,随我杀敌!」
「那个什麽狗屁陈三石,总算是来了,要是再不过来,老子都准备飞过去砍了他!」
曲元象狠狠往嘴里灌了口酒,看着城外的西齐国军队:「一群牲口,浪费老子这麽多灵石,非得抢回来不行!」
「杀——」
「不好!」
「盛人的援兵来了!」
「……」
「撤,撤啊!」
「……」
在云端府内守军,和督标军援兵的夹击之下,西齐军队不断败退,一路上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爽快!」
追击之中。
曲元象杀死一名修士,笑呵呵地把别人的储物袋收入囊中。
「你就是陈三石?!」
他跟王竣等人汇合,看着白袍只觉得有点儿印象:「不错,不错!」
「报——」
浴血而归的赵康汇报导:「大帅!西齐大军全部撤到碎石川之内,要不要继续追击?!」
「当然追啊!」
曲元象带着浑身的酒气说道:「这丶这就叫做那个,乘胜追击!」
「穷寇莫追。」
陈三石直接将其无视,下令道:「全军,回云端府。」
「真不追了?」
童晓初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帅是觉得,前面有埋伏?」
「有个屁的埋伏!你们当我不懂兵法?!」
曲元象指着地面上,西齐军逃亡时留下来的盔甲等辎重,嘲讽道:「你看看,连吃饭的锅都扔了,他们早就被仙师爷爷我杀得屁滚尿流,还有胆子设置什麽埋伏?追,给我追——
「嘿~姓陈的,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下令,追击!」
「曲元象,你只是负责压阵,指挥的事情与你无关。」
陈三石沉声道:「再随意乱我阵脚,军法处置!」
「嗯?」
曲元象明显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跟自己这麽说话,他瞪起眼睛,怒道:「你说什麽?什麽处置?!」
「军法处置。」
汪直插话道:「我给你解释解释,通俗点来说,就是『砍头』,把你脑袋砍下来。」
「我先砍了你们!」
曲元象说着就召唤出飞剑。
陈三石凛然不惧,直视着对方,不急不慢地对另一名修士说道:「王竣!如果你们升云宗,还想打赢这一仗的话,就管好你这个酒鬼同门!」
「师兄,住手!」
王竣同样拿着飞剑,横在曲元象的身前:「灵脉事关重大,也关乎到你我日后的仙途,你要是再在这里胡闹,我就要去向宗门告你的状。」
「你……」
受到师门威胁,曲元象才没有轻举妄动。』
「曲元象。」
陈三石淡然道:「你如果不服我的安排,也可以自己御剑飞到碎石川去看看,韩湘是不是在那里等着你。」
「去就去!」
曲元象说着,但终究还是没有踏出这一步,最后只是狞笑:「好啊姓陈的,看在灵脉的份上,我且忍你几日!」
语毕,他拂袖而去。
「撤军——」
督标军鸣金收兵。
从夷陵开始就一溃千里的大军,总算是体会到胜仗的滋味,士气从谷底,开始一点点地回升。
……
碎石川。
山巅之上。
韩湘坐在巨石上,面前摆放着棋盘。
棋盘,便是他的舆图!
在他的身后,集结着所有的修士,只等着对方进入埋伏之后就一齐同手。
锺无心单手按在佩剑的剑柄之上,焦灼地张望着:「怎麽还没来?」
「大帅!」
「陈三石,撤军了!」
一名斥候前来汇报:「他们追到碎石川前二十里,忽然就鸣金收兵了!」
「看来,姓陈的还是不上当啊。」
锺无心有些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还好,咱们也没有损失什麽。」
然而。
韩湘却是从棋盘之上,拿掉许多代表着西齐军的白棋。
意味着他们的损失。
「仙师何意?」
锺无心没有看懂:「咱们也就折损了两千多人,无伤大雅才对。」
「折损的兵力有形,但是亏损的士气是无形的啊。这一局,是陈三石小胜三分。这局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韩湘捻起棋子,悬在空中片刻之后,重重落下:「传我军令,大军在云端府外八十里的平原处安营扎,然后日夜叫阵,让督标军出来和我们正面决战吧。」
「是!」
又是二十日过去。
双方陷入僵持。
自从退到云端府之后,督标军就再也没有露面,不论如何挑衅叫阵,都始终坚守不出。
「好一手避其锋芒。」
韩湘仍旧坐在山巅的棋盘前,发须连同衣决都在秋风中飘荡,手中拿着棋子,悬而不落,自言自语道:「那就只好让你避无可避。
「这一子。
「叫作『攻凤逼云』!」
「啪——」
棋子落下。
……
云端府。
经过一场小胜,再加上二十日的休养生息。
督标军重整军纪,变得焕然一新。
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这样无止境的地守下去。
「报——」
「斥候传来消息!」
「西齐军分兵五万,准备直接绕开嘉州,去打凤州!」
「……」
「陈督师,凤州空虚!」
童晓初的头发又白了许多:「一旦让他们进入到凤州,明州也会危矣,明州要是丢掉,凉州也保不住,毕竟绝大部分北凉军如今都在跟庆国对峙,只剩下少量的卫所兵驻守。
「咱们不能再继续在城里守下去了。
「这个韩湘好生歹毒!
「他丶他是在逼迫我们出城决战啊!」
楚仕雄丶汪直丶滕乐等人也都一脸的凝重。
尤其是洪泽营。
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没有败,但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竟然有人,能和白袍陷入到僵持的局面。
不愧是兵仙。
「实在不行的话。」
汪直沉声道:「你分给我一万人,我去凤州的静海府,就算是死也给你守上半年。」
「不。」
陈三石的目光从舆图上挪开,开口道:「既然韩湘这麽着急正面对阵,那就遂了他的愿吧。
「传令下去。
「五日之后。
「十七万大军出城布阵。
「准备和西齐的三十万大军,正面对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