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宗门本来打算派出的杀手不是黄老九的话,那麽也时候该把真正的前辈请出来了。
面对众人焦灼的询问。
黄老九只是露出漆黑虚无的门牙:「再等等,再等等,咱们不是还有陈道友呢吗?」
「前辈是说陈三石?」
崔子晨面色凝重:「您老也看到了,他压根就不是隆庆对手,更不要说外面还有百万兵马组成的六丁六甲大阵,就算把这些全抛开,也还有龙渊剑无法处理。为今之计,也只有请上宗出手,方能万无一失!」
「崔道友。」
黄老九提着斑驳的酒葫芦,有些尴尬地说道:「最近宗门在天南发现些许异象,说不定会有很大收获,但是云顶宫那边也在掺和,需要布置大量的人手,导致人手紧缺,所以只有————.」
「所以不会有人再来了?!
钱其仁抢答,然后更加急切地说道:「邯山祖脉不应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埃哟,别着急别着急。」
黄老九宽慰道:「小老儿还是那句话,再等等看,再等等看。」
崔子晨和钱其仁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大失所望。
黄老九已经这样说话,显然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可难道接下来.····
真的就要这样等死吗?!
另一边。
陈三石重新整顿着兵马。
幸亏先前在黄老九的阻拦下,正统摩下兵马撤出去的数量还不算太多,
城内尚且有十二万兵力。
再加上折返回来的归元门修土,若是依托玄甲巽风大阵,还是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
而且他得到消息。
凌家老祖凌奎在追杀晋王曹焕失败后,并没有选择回到渺水,而是仍旧领着修士在松州到处地毯式搜寻着什麽。
他们在找自己的家眷!
当时把兰姐儿他们安置在松州,虽然做过很多掩护,但修士们真要是铁了心找,最后还是能发现蛛丝马迹的,无非是耗费时间的多少。
家眷的命运。
早已经和陈三石深深绑定,不可能切割乾净。
这一仗胜了便罢。
若是败了。
就算是妻儿家眷躲到天涯海角去,最终也还是难逃一死。
「轰隆隆—
陈三石思间。
城外对于护城大阵的猛烈进攻戛然而止。
引得众人纷纷登上城墙查看情况。
只见。
朝廷攻城的兵马朝着两边分离,好似黑色海水被人从中间劈开一条道路。
一名蟒袍太监托着木盘,沿着这条道路朝前疾走,一直来到城墙下方才停下脚步。
「晋王殿下!」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鸿开口,声音高亢回旋:「陛下仁厚,念及父子之情,已经打算赦免你的死罪!
「所以殿下还是快快出城受降,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吧。
「真要是闹到踏破城墙的地步,刀剑不长眼睛,可就没有人能保证殿下的安危了!」
「阉人!」
正统皇帝并未露面,户部尚书上官海昌站在城墙上,指着对方的鼻子唾骂道:「这江山只有一个陛下,那就是正统皇帝!休要再在这里继续妖言惑众,我等誓死不降!」
事到如今。
最害怕战败的,就是他们这些投资叛军的世家宗门。
谁都可能有活路。
唯独他们不可能有。
「尔等乱臣贼子,当真以为躲在护城大阵当中就能安全吗?」
黄鸿表情并不挣狞,但声音却无比厉色:
「千载以来,我大盛朝之所以被其他诸国视为中原正统,并非仅仅是因为疆域位于神洲中央,更是因为人间帝王的象徵传国玉玺,在我大盛朝的手中。
「今日,便让尔等乱臣贼子见识见识。
「什麽是真正的。
「天下正统!」
他说着猛然掀开托盘上的橙黄锦帛,露出方圆四寸,上钮五龙的镇国玉玺,时间金光大放,化作金色流星冲天而起,一直来到六丁六甲大阵的最上方才悬定而停。
神威金光阵阵如涛,激荡之下,震人心魂,煌煌至高,不可直视!
玉玺顶端的五条真龙喷吐玄光,阵阵神威金光朝着竹青色的玄甲巽风大阵倾泄而下,犹如一场金色的瓢泼大雨,每一道箭雨落下都会使得护城大阵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变得千疮百孔。
城墙上的许多阵卒甚至难以站稳脚跟,或扶着城墙或用兵器作拐,才勉强没有倒地。
「玉玺镇压天地,尔等的龟壳也支撑不了多久。」
黄鸿最后做出苦口婆心的状态,忠告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日的考虑时间。
「一日之后,如若还是不肯出城投降的话,那我们就只好封死昆阳城,
到时候,一个都别想走!」
传国玉玺,又称镇国玉玺。
「就是此物,能助隆庆抵御天地封印?』
钱其仁甚至有遁出去夺宝的冲动,但对方故意把玉玺和城池保持很远的距离,而且如此至宝必定和主人联系极深,妄动心思无异于自寻死路。
「小老儿这一趟算是涨了见识。』
黄老九喷不已:「灵气枯竭之地,竟然是至宝频出。』
「轰隆隆!」
「黄前辈!」
「大阵破了!」
不远处。
传来修士惊恐的喊声。
只见护城大阵的东南方位,在传国玉玺的威压下出现一条可怖的裂缝!
「嘿!」
见状,黄老九猛一踩脚便来到裂痕处,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开始施法修补。
「黄前辈!」
「大阵受损!」
才忙活完这边,另外一边就又出现窟窿。
他就骑着驴车在半空中来回腾挪,到处缝缝补补,直到最后狠心掏出两块中品灵石为大阵充能,才总算是稳住局面。
但在传国玉玺的轰击下,灵气也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耗着。
「造孽啊!」
黄老九心态地浑身都在打哆嗦。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白袍身边,开口询问道:「陈道友养好伤后,是不是就能尽快突破到真力中期?」
陈三石默认。
「那还等什麽?小老儿来助你疗伤!」
黄老九的酒葫芦中再次飘荡出星星点点的碧绿色光辉,就像是盛夏的火金姑般。
陈三石能够感知到,这是某种极品的木属性灵力,柔和无比,对疗养伤势必然大有帮助。
但他不敢接受,也不可能任凭陌生人的法力侵入经脉当中。
修士们手段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隐患。
遭到拒绝的黄老九显得有些局促,露出人畜无害的尴尬苦笑:「是小老儿唐突。
「不然还是吃些丹药?
「这次给你的丹药,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阶疗伤丹药。」
陈三石接过尚未开封的瓷瓶,他作为一阶炼丹师,最基础的丹药还是辨认得出来的:「谢过黄老前辈。」
在这之后。
黄老九又几乎拿出自己所能拿出的一切东西帮忙。
对于这些,陈三石能够确认无害的就照单收下,无法辨别的就暂时留下。
此人——
很着急。
急着他伤势痊愈,突破真力中期之后去对付曹楷。
当然,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百荣,一损俱损,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陈道友,若你突破到真力中期,该如何应对龙渊剑?又怎麽打破百万之众组成的六丁六甲大阵?」
黄老九顿了下,嘶哑的声音继续道:「小老儿身上的灵石着实不多了陈三石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战场。
但这一看。
他却是心头一沉!
传国玉玺—
遮蔽了天机,掩盖了天象!
换句话说。
陈三石先前费尽功夫,留在秦王等人身上的玄气,遭到传国玉玺的压制,不会再起到作用。
这意味着·
决胜无望!
雯时间。
他仿佛看到一座山岳在脑海中崩塌。
那是他们,兵败如山倒!
不论心中如何,陈三石神情依然平静,开口唤道:「许文才,舆图!」
几个呼吸之后。
渺水流域,包含禹州丶松州在内的舆图便在眼前铺陈开来。
「大人这是?」
许文才意识到有情况,但也不敢多嘴,关乎到仙玄之事,他确实是无法插手。
陈三石浏览着舆图,在脑海中进行着千百遍的推演,直到最后在这片中原战场上找到唯一的生机。
八公山!
百万大军,想要正面硬碰硬地将其歼灭几乎不可能。
所以想要打赢这一仗,就只要将其「击溃」,而非「歼灭」
想要击溃,就需要依靠大势和天书阵法。
偏偏如今。
传国玉玺镇压玄气。
就算是陈三石再冒险杀出去留下玄气,恐怕也不起作用。
想要应对一样至宝,自然也就只有使用另外一样至宝。
玄珠本身!
决胜当日。
陈三石必须亲自拿着玄珠,领着,杀入敌军阵中,才能搏得机会,正面有一道道天门,自然是不可能冲出去。
那麽就只有在保留昆阳城的情况下,他撤出肥水,从东部绕路到八公山区域,打穿「永嘉府」,渡过渺水支流洛涧,才能够达到目的。
总结来讲。
他不能再留下来守城,而是要弃城转战三千里。
「许文才。」
陈三石的目光从舆图上挪开:「等到敌军这一轮攻城暂停后,把城内所有的将领丶修士以及官员召集到皇帝所在的府衙内,我有要事要宣布。」
这一轮攻势持续到大概三更天,敌军才渐渐褪去。
府衙厅堂内。
正统皇帝曹焕坐于主位之上,文武百官乃至归元门修士尽数齐聚在此。
「陈贤弟。」
憔悴不堪的曹焕有些期待地开口道:「你把大家召集到此处,莫非是有什麽破敌之策要宣布?」
「正是。」
陈三石铿锵道:「百万大军,在臣眼中,形同土鸡瓦狗,一触即溃!」
此时此刻,不论胜算几何。
他都必须表现出信心十足的模样,来换取众人的信服和配合。
「果真如此?!」
曹焕面露喜色:「贤弟速速道来!」
陈三石简单道出利害关系,最后说道:「诸位道友丶同僚,只需要在城内静候几日,待到我领兵杀回之日,就是敌军溃败之时。」
话音落下。
厅堂之内陷入短暂沉默。
「我听懂了。」
上官海昌站出来说道:「陈大人这是准备把我们所有人都留在城里,独自弃城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