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三声鸡鸣,逍遥法外(8k)
范泽云的语气里带着不甘,带着点嘲讽,还带着点不敢置信。
温言听出来了,范泽云当年就是希望自己被抓,然后捅破天。
之前温言看资料的时候,看到第二个厉鬼复仇的单独案子,那个卷宗的照片一角,就有一个图案是来自于范泽云。
再加上第一个鬼市血案里,竟然还有幸存者,而且幸存者基本都是受害者。
他就猜,这八成不是什麽意外事件。
黑化厉鬼失去理智,大开杀戒的时候,竟然还有明显挑选目标的痕迹,这很显然是有理智的表现。
当年那个所有人都没在意,只觉得那只是作为信号标志的灯笼,其实就是最大的引子。
那灯笼本身就只是一个传递信息的标志而已,换成一盏普通的灯,其实也是一样的。
这也给了范泽云下手的好机会。
他可能都不需要主动做什麽,随便找个小孩,把灯笼打坏了,鬼市里的人,也只会换个灯笼而已。
烈阳部的资料里,都只是提了一句那灯笼是信号,至于灯笼本体,压根就没人在意。
那个时候,一个发狂黑化的厉鬼,都是超出当初灵气复苏进度的东西,就甭指望有谁能认出来一个压根没记录的灯笼。
当年内情如何,只是看记录,其实是看不明白的,应该省略掉了一些细节,温言看记录,也能感受到,当年实力丶人员丶权限都远不如现在的烈阳部,是挺不愿意妥协的,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才变成最后的样子。
温言管不了几十年前的事情,也不清楚,但现在的事情,可是跟他有关的。
温言打开手机,翻出来黑盒给生成的那张灯笼图片,最像他在冥途招魂时见到的那个灯笼。
「你有做过跟这个类似的灯笼吗?」
「做过,就是那个镇魂灯笼,只是这个不是我做的,图也不对。」
「这个图是电脑生成的示意图而已,能问问那个灯笼是在谁手里吗?」
「我只知道最初是在谁手里,最后落在谁手里了,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范泽云面色复杂,稍稍一顿,补充道。
「这一次冒险肉身走阴,就是因为我冥冥之中生出感应,当年的那个镇魂灯笼,似乎出现在了阴路上。
我以为是有谁胆大妄为,带着镇魂灯笼走阴,却迷失在那里,将灯笼遗失在阴路上了。
没想到,下去之后,却再也感应不到了。」
范泽云说到这,就见门帘被那只大公鸡拱开,大公鸡昂首挺胸,迈着步子,歪着脑袋看着里面的俩人,一开口就是一股子老关中的味道。
「这瓜怂准备死在里面。」
看到大公鸡进来,一直很平静的范泽云,立刻就急了,想要先伸手抓住大公鸡,捂住大公鸡的嘴都没来得及。
大公鸡扑腾着翅膀,落在炕上,继续歪着脑袋,用一只眼睛看人,它撇了撇范泽云。
「这瓜怂撅屁股,额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不就是准备找到了那灯笼之后,拼死将灯笼毁了,连着带灯笼的人和他自己,一起死在阴路里一了百了。」
温言看着大公鸡,看起来很是雄壮,羽毛都很艳丽,那羽毛要是在以前,保准是做毽子的上好材料,三天两头都要被人蹲点拔毛。
刚才温言就察觉到了,只是没太在意,他见过的妖多了,身上没血气没戾气的妖,他看见了也只会当做普通路人。
「道哥,算我求你了,快别说了。」范泽云想要捂住大公鸡的嘴,却连抓都抓不住,他只能转身看向温言,语气里带着点哀求。
「以前的事情跟道哥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不要牵连他。」
「说你瓜怂,你可真是瓜怂,你都被人找上门了,你以为我还能藏得住?白吃那麽多盐了。」大公鸡歪着脑袋,一只眼睛看人,语气里满是嘲讽的味道。
温言笑了笑,这大公鸡的话,他听着很是亲切,小时候听的最多就是这种话,当年福利院的老太太,不会说普通话,是地道的老关中。
温言无缝切换到本地话,对着大公鸡挥了挥手。
「放轻松点,我又不是来抓人的,他从我家门口经过,又正好有别的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他而已。
我叫温言,哥们怎麽称呼啊?」
大公鸡昂着头,一板一眼地道。
「额姓黄,名道,给面子的叫声道哥,不给面子的叫道爷也行。」
「哈……」温言笑出了声,这什麽逻辑?
「道哥认识别的妖精吗?」
「咋咧?还想套话?」
「随便问一下,正好我也认识不少其他妖。」
「噫,你能认识谁啊,不会是认识什麽臭狐狸吧?」
「……」
温言无言,这公鸡怕是跟狐狸有什麽恩怨。
想想也对,狐奶奶他们所在的地方,都在当地硬生生地催生出了走地鸡养殖场,这要是能跟这个说话都带着嘲讽味道的大公鸡关系好,那才见鬼了。
一旁的范泽云眼看温言似乎对道哥没啥恶意,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他现在愈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
以前都说鸡不过六,尤其在他们这,基本不太可能有鸡能活这麽久。
他为了掩饰道哥的存在,还专门养着普通的鸡,不然的话,早就被人发现异常了。
他经历过灵气复苏初期那二十年,见过不少异类跟人的冲突,他到现在还以为,如今可能比以前的冲突更加激烈。
但结果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下他最担忧的事情,可能也不用那麽担忧了。
一念至此,范泽云便彻底放开了。
「伱想找到那个灯笼是吗?」
「是,有亡魂被那个灯笼镇压着,无法招魂。」
「我能知道,大概是什麽类型的招魂吗?」
「天师府的老天师,你知道吗?」
「知道。」
「应该是老天师亲自出手之外,最强的那一档的招魂。」
温言的招魂,可是直接以暴烈大日作为激发的,他怕不成功,基本没用过正常招魂。
单论招魂的话,效果应该跟专业人士开大坛差不多,这样都招不到,那个灯笼明显是有些强。
范泽云眉头微蹙,有些为难。
「那灯笼,应该已经跟当初完全不一样了,我当时做出来的灯笼,根本不可能有这麽强的效果。」
「能找到吗?」
「要是灯笼再次被激发真正的力量,我应该会感应到。」
「那你能帮忙找吗?」
范泽云看了一眼大公鸡。
「能帮我照顾一下道哥吗?」
「道哥想要在烈阳部备案吗?备案了就有了记录,好处就是相当于有了身份,你们应该也清楚,现在目之所及的所有野生动物,哪怕是麻雀都属于三有,逮个蛤蟆都得进去蹲几天,这已经是有史以来对妖最友好的时代了。」
「要。」范泽云立刻先答应了下来。
「你这瓜怂要什麽要?」道哥不乐意了,喊了一声。
「吃我家米,我就能做这个决定!」范泽云怼了回去。
道哥顿时不吭声了,哼哼唧唧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什麽反驳的话,毕竟,这话是它自己说的。
温言拿出手机,下载了一个表格,直接在上面填了资料。
「道哥,别动,来给你拍张照。」
道哥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立马扑腾着翅膀,飞到房间里面,不多时就背着一块鲜红色的红绸布飞了出来,飞到炕上之后,他扭着脑袋看向范泽云。
「愣着做啥?来给帮忙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得要红色背景!」
「……」
温言和范泽云,一时都有些无言。
范泽云上了炕,打开红绸布,将其舒展开站在道哥身后,道哥站的笔直,昂首挺胸,眼神都非常严肃。
温言没辙,只能给道哥拍了张照。
「你急啥啊,多拍几张,我挑一挑。」
几分钟之后,道哥选好了其中一张看起来特威武的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言先给道哥填好了简略的资料,算是先做了登记,不再是野妖,要是后续不打算化形,也不打算幻化,更不打算在人类社会里混,那其实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对那些化形之后,想要开店,想要工作,想要享受人能享受的一切的妖,那就得有另外的审查之后才能发身份证。
给道哥做完登记,气氛就远没有最初那麽凝重了。
温言也大概给范泽云说了一下,现在的烈阳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初创那十年二十年里,实力差,权限低,而且多少还有些受人忌惮的烈阳部。
那时候,人们对于灵气复苏这个说法,都还有争论呢。
在初期进行中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没法确定定义的。
最多也就是等到一个绵延几年或者几十年的大事件结束,或者平稳之后,再重新去定义一下什麽时候开始的。
「你看你什麽时候方便,帮忙给确认一下位置。」
「现在就行。」
「现在就可以?」
「灵魂走阴,晚上适合,但是肉身走阴,就只能白天了。」
「好,那有劳了。」
范泽云重新拿出了小香炉,重新完成了布置,又用流动的自来水洗了脚,然后拿出那盏白色的灯笼,打开了地窖的盖子。
温言在旁边看着,看着范泽云像是在开坛,却又不是开坛,他忙活了半晌,才以香点燃了一小节红布包裹着的白蜡烛。
「这烛火不能用明火点,只能这样子点。
这蜡烛是我意外得到的,是用鲸油为主料弄出来的。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长明灯的主要材料,有区别也仅仅只是加的其他东西不一样。
等下你跟着我走,不要离开我身后一丈开外,再远的话,就照不到你了。
下去之后,任何情况都不能回头,无论谁叫都不行。」
说到这,范泽云微微一顿,苦笑一声。
「也是,你应该比我熟悉。
等下下去之后,你就招魂好了,不用管我。
你还要准备什麽东西吗?要是缺什麽,得早点准备。」
「恩,我都随身带着。」
「那好,走吧。」
范泽云拎着白灯笼,进入了地窖,当灯笼昏暗的光晕照耀到地窖一角的时候,那一角便多出来一个向下的逼仄小通道。
进入其中,温言弯着腰,走了好一段之后,前方便渐渐开阔了起来,渐渐变成一条窄路。
走了几分钟,终于踏入了冥途。
温言心说,这范泽云果真是有两把刷子,靠着他的灯笼和布置,竟然能开出来一个临时的小路口。
虽然的确不好走,很难受,可的确是小路口。
进入冥途,走了没有多久,温言便远远的看到了暖色的光与幽绿色的光交织,要路过大路口了。
到了大路口,温言一跺脚,便见他脚下一座祭坛的虚影升起,一杆幡旗竖起,轻轻摇曳着。
随着温言念出一个名字,那祭坛之上,便有一道金光大道延伸而出,冲入视野之外消失不见。
这一次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回应,金光大道很快回来了,依然是代表着有,但是招不回来。
一旁的范泽云,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招魂了?
不需要起坛,不需要符丶咒丶诀丶步配合?
而且这招魂还出乎意料的强,他看着那个祭坛的虚影,看着祭坛上的幡旗,两眼发晕,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要是照着这个虚影,能造出来真的,那得多强啊。
只可惜,只是看虚影,完全没法分辨出来要用到什麽材料,要怎麽做,实在是可惜。
「跟上次一样,依然招不到,但是上次是第二次才能看到。」
「那应该是有人配合激发了镇魂灯笼,不是灯笼自动被激发的。」
「能自动激发吗?」
范泽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应该可以,上一次我都感应到了,应该还是可以试试的。」
温言听出来范泽云的语气不太对。
「很冒险吗?」
「不是很冒险,我有事求你。」
「你说。」
「你能把道哥带走吗?我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不是什麽特别厉害的妖怪,我怕以后没人照顾他,他瞎得罪人,再被人宰了去炖了,之前村里就有人惦记着他。」
「你想做什麽?」
「我想问你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