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与新天子毕竟是兄弟,又没有发檄文讨伐,节帅又何必非得撕破脸不可呢?
实在是不值得啊。」
李白痛心疾首的说道,他认为自己已经把道理说得非常明白了。
在他看来,方重勇就是看门狗,把汴州这地盘看好就行了,犯不着丢着家不管,到处去咬人。
李白注意到方重勇微微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是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于是他继续劝说道:「河北贼军迟早会渡河南下,方节帅也迟早要面对贼军兵锋。到时候若是有永王鼎力援助,无论是守土,还是反击,都是事半功倍。」
他见方重勇沉吟不语,似有意动,于是追问道:「节帅以为如何?」
李白的心在剧烈跳动,等待着方重勇的回答。
这次曹州之行,在李白看来,或许就是他仕途飞升的起点了。
若是能得到比较理想的结果,那麽一定会让永王李璘另眼相看。
反之,若是劳而无功,只怕以后也没他什麽事了。
「太白兄所言甚是,确实是真知灼见。
只是,本节帅也是有苦难言啊。」
方重勇长叹一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节帅掌控一方,手握兵权,不知道还有什麽苦衷呢?」
李白小心翼翼的问道,感觉已经找到了此番交涉的突破口。
「我等手握兵权之人,都是被朝廷猜忌的。
本节帅若是不逼迫永王承认太子李琩继位名正言顺,那岂不是有投靠永王的嫌疑?
朝堂诸公会如何看待?
而今本节帅已经是把催促永王发贺文的消息散发出去了,军中精锐也都带出汴州,准备东征了。
难道朝令夕改,把说出去的话吞回去麽?
如此本节帅何以服众?」
方重勇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李白无言以对,因为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
此刻县衙大堂内安静得针尖落地可闻,方重勇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李白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各自有各自的道理。
看上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当李白打算说点闲话岔开话题,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却是听到方重勇幽幽一叹。
「太白兄,某今日就以故人的身份给你交个底吧。
其实长安那边的情况,某也是有所耳闻。
太上皇若是带兵杀回长安,当今天子能不能坐稳皇位,犹未可知。
某当初行事也是没考虑到这一点,现在骑虎难下。
只是撤回兵马实在是不可行,人无信不立啊,某实在是没法当做什麽也未曾发生。
所以,能不能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呢?」
方重勇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是用带着谦卑的语气在询问。
李白心中一紧,他虽然狂放,却也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这一波是他仕途的起点,万万不可马虎,也不能跟从前一样得意忘形了。
他吞了口唾沫,疑惑问道:「那麽,究竟是怎样一个办法呢?」
「本节帅想借济州卢县一用,从这里渡河,袭击河北贼军的粮仓。如此一来,便不必将兵马带回了。
永王殿下若是可以借卢县给某,用来转运粮秣,那麽足以证明永王与宣武军结盟的诚意。
待我等在河北打乱皇甫惟明的部署返回后,卢县便会秋毫无犯还给永王,某带兵回汴州,作为宣武军的诚意。
若是将来长安有事,天子被太上皇废黜,宣武军上下拥护永王登基,也未尝不可。
失信于人容易,取信于人很难。
我等行伍出身,现在与永王无法互相取信,如同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只能靠一个名望与人品俱佳的名士以姓名为担保,在其中穿针引线。
不知太白兄能不能帮这个忙呢?
当然了,事关机密,本节帅无法给你书信作为凭证,以免被有心之人抓到痛脚,节外生枝。唯有贴身玉佩一枚为证,以表我心。
在与永王殿下建立信任之前,某是不会留下其他物证的,这一点还请太白兄见谅。
若是太白兄肯走一趟,那在下感激不尽,送上黄金百两,为路上差旅之用。
若是太白兄不肯,某也不方便赠送黄金了,只当是今日将太白兄乱棍打出,什麽也没说过,你回去以后也好复命。
太白兄以为如何?」
方重勇一脸诚恳说道。
听到这话,李白立刻挺直了腰杆说道:「请方节帅放心,李某这便回齐州禀告永王。」
李白对方重勇叉手行礼道,语气异常坚决。
方重勇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李白说道:「那就拜托太白兄了!我派人送你回齐州。」
「嗯,那李某这便告辞!」
李白接过玉佩,转身便走。
……
两日之后,齐州历城,永王府的书房里,永王李璘将李白送来的玉佩放在掌心中把玩。
面带思索,沉吟不语。
「殿下,那方清异常狡诈,这一定是他的缓兵之计,要谋取殿下的立身之地啊。」
李璘身旁的高尚面色焦急的劝说道。
「无妨的,你先去忙别的,孤有些问题要单独问一下李白。」
李璘不耐烦的对高尚摆了摆手,他看了一眼高尚左臂空空荡荡的衣袖,知道这位宦官兼谋士私心作祟,说的话不可信。
毕竟,那条胳膊就是被方重勇砍断的,高尚要是赞同两方结盟才是见鬼!
高尚恨恨的看了李白一眼,不甘心的退出书房。
等他走后,李璘这才面带微笑对李白说道:「来来来,坐下慢慢说,此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最后结果如何。方清送的那一百两黄金,伱自己拿着用就好了,孤也不缺那点钱。」
李白这才对永王李璘叉手行礼说道:
「方节帅原本是笃定要攻破历城才肯罢休的,鄙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痛陈利害。终于让方节帅醒悟,明白了唇亡齿寒的道理。
他只是碍于颜面,不方便前倨后恭,食言而肥。
某以为,将卢县借给他和宣武军,看看他是不是要打皇甫惟明。
如果打了,说明他得罪了河北贼军,未来只可能跟我们抱团防守河南。
将来一旦长安有变,更是可以将其拉到殿下这边,未尝不能问鼎大明宫。
请殿下三思啊。」
李白声情并茂的将此行的事情叙述了一番,把方重勇的诚意有多充足,银枪孝节军是多麽精锐等等,都讲得绘声绘色。
「当真?」
李璘立刻兴奋起来,他也是没有料到,事情居然可以如此顺利!
果然,李白这个天下名士出马,就是不一样麽?
他站起身,有些激动的在书房内来回走动。
不一会,发热的脑子又冷静下来,李璘感觉还是要跟自己的幕僚们商议一下再说。
「咳咳,你先回去歇着,待孤跟其他人商议一番再说。」
李璘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言不由衷的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