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容姝的骨灰和捡来的这些葬在一处,就算不是耶律加央的,也是乌迩人的,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根本于事无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把容姝送了回来。
她回家了。
陈洺之在乌迩待了许多年,他渐渐明白,这里的一草一木,蓝天,白云,飞鸟,也明白,容姝是真的喜欢这里。
有些东西,他给的并不是容姝想要的。
当初和亲的时候没阻止,凭什么觉得带她回来是为她好。
读书,做官,不应该是为了一己私欲,该是为了天下百姓,他若是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容姝就不会死。
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陈洺之一直在西北流浪,余生再没回过大楚,大楚的一切于他皆是过往云烟。
梦醒了,书案上的香燃了一半,这梦太真实,又梦过数次,陈洺之想,这应该是虚无缥缈的前世。
幸好,现在不一样了。
容誉起兵,大楚大败,御朝初建,一切欣欣向荣。
更有耶律铮和岗尖陪在他身边,余生无憾。
陈洺之为御朝殚精竭虑二十年,扶持新帝耶律铮稳固朝政,这才退位,彼时他已年过四十。
岁月不饶人,陈洺之脸上有几道细纹,头发里还藏着银丝,因为岁月的沉淀,整个人身上多了一股淡雅的旗帜。
耶律铮很尊敬陈洺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陈洺之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做人的道理,他从年少到少年,身边都有陈洺之的身影。
父皇母后去云游四海,连老师都要走。
彼时耶律铮已经二十三岁,早就是个大人了,却难得地红了眼眶,他声音哽咽,“老师,能不能不走。”
陈洺之淡笑着摇了摇头,“你长大了,老师该教的已经教完了,从今以后的路,该你自己走。”
耶律铮吸了吸鼻子,“没有,老师教的东西,学一辈子也学不够。”
陈洺之:“阿铮,记得老师说过的话,何为君,何为民,御朝不许再出现一个和亲公主。”
耶律铮使劲点了点头,这些他都记得,为了百姓,也为了岗尖。
陈洺之离开了永州。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现在是六月份,他想先去乌迩看一看。
永州城外变了。
以前是密林,现在多了小村落,再往北还有城镇,乌迩很富足,有数不尽的牛羊肉,皮毛等当地特产运过来,依山依水建城,这座城叫宪安。
陈洺之在这里住了几日,吃了当地的美食,说是当地美食,其实都是从各地运过来的吃食,毕竟宪安是御朝开国之后建的城。
宪安城民风淳朴,有乌迩人,也有大楚人,他们说的都是汉话,好几条街都是卖东西的。
有卖肉和皮毛的,红薯粉土豆粉,还有南方一带的吃食,各地的面,小笼包,当然,城内生意最好的是火锅店,火锅店人声鼎沸,还有多了好多菜品。
鱼丸,虾滑,南方长的蔬菜,还有海边的墨鱼仔。
陈洺之住了几日,继续往北行,他在太傅府吃的都清淡,原来世上还有这种滋味的食物。
沙漠之中栽种了不少树木,多是荆棘丛,很矮,在干涸的沙漠里生长旺盛,虽然看着并不美观,但是这些荆棘能把根扎在地下,吸足水分,防沙防尘。
这是十年前栽种的树木,如今已经长了很大一片,几乎沙漠各处都有。
沙漠中没有城镇,但有指引方向供人歇脚的客栈和驿站,当年的流沙害死很多人,也有特殊标志,谨防人走错。
陈洺之在沙漠的客栈住了两天,黄沙中有浅浅绿色,给荒芜的沙漠增添了生命之色,别有一番景致。
再往北就是母亲河了,江河两岸种了不少树,还有堤坝,人工挖的水渠,港口之类,供轮船运送货物,坐船穿过母亲河,就快到乌迩了。
乌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国,而是御朝的一座城池。
乌迩产铁,产盐,更有鲜美的牛羊肉,这里的人随水源迁徙,游牧而居,百姓生活富饶。
广袤的草原上是洁白的羊群,放牧的人骑着枣红色的马,追赶,奔跑,和梦里荒芜苍凉的景色截然不同。
有运送货物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陈洺之住在当地人家里,喝了纯正的青稞酒,奶茶,还吃了火锅,比永州那边的更地道,他发现这里的人生活简单快乐,没有那么多的杂念,是真正的安居乐业。
“这奶茶还是当年王妃教的呢,尝尝甜不甜。”煮茶的大娘已经六十多岁了,笑容满面,看着健健康康,“别处还喝不到呢。”
陈洺之喝了一口,笑着点了下头,“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