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别光顾着喝闷酒,你这副身子可是国祚根本,不能损伤分毫,好歹多多吃几口?菜垫垫……”
陆修齐说罢,就执箸夹菜,朝他身前空空的碗中放去?,可许是身侧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他紧张地指尖哆嗦一下,那块芙蓉翡翠鸡掉下……
正正落在黑衣男人绣着祥云花纹的靴上。
溅上些?许细微的油汁,洇出块并不特别明显的深色污渍来。
李秉稹的神色愈发黑沉几分。
他气息略略不平,过了半晌,淡道了声,
“修齐,你脏了我的靴。”
分明只是平铺直述的语气,陆修齐却觉得阵翻涌的滔天杀意直逼而?来,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额间沁了满头密汗。
第三十九章
当夜。
涛竹院, 书房。
房中装潢雅致,氛围安宁静谧,堆满了排排竹简的书卷古籍, 壁上了几幅名家大师的画作,小叶紫檀木桌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墨香四溢,仿佛时间在?此凝固了般。
夏三伏冬三九,这?是郑明存从?小到达待得最久的地方,他便是在?这?间书房中日夜苦读十数载, 才终于?在?竟宁三十七年?, 一举高?中探花。
或是生来就是天残之人?,所以得以免了许多世俗纷扰, 能够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问以及政务上。
位极人?臣。
匡扶社稷。
清风劲节。
留名青史。
才是郑明存毕生的理想。
他不仅凡事都力?求做到最好, 声?名上亦不能残缺半分,可?偏偏因着身患隐疾, 免不了要做些腌臢之事。
现在?徐温云既已借种成功,那便能保全他的通身清名, 变数只剩下一个。
便是她腹中骨肉的生父。
那个与她共赴京城,缠绵悱恻了一路,出身草莽的镖师。
郑明存望着对面还未熄灯的主房, 窗纸上隐隐绰绰落下半个的娉婷倩影,定神望了几息, 忽有些心烦意乱。
他沉着脸问,
“……杀个人?罢了, 有这?么棘手么?
以往两柱香就能办妥的事,怎得这?次都整整两天了, 都还没?个音讯?”
自小随伺在?身旁的由鸣,在?旁闻言神色一僵,正想要说小的这?就去催催,忽听得房顶瓦片传来些许异动。
暗卫回来交差了。
暗卫进房的瞬间,就扑通一下,单膝触地,跪匍在?郑明存身前,双手恭敬拱高?,声?线略带了几分颤抖。
“卑职办事不力?,还请郎主责罚。
……卑职谨遵吩咐,之前就命六个身手顶尖的好手,远远跟在?镖队后头,等的就是在?那人?离队出村之时,直接将人?绞杀,可?…可?后来却只在?林间寻到了那六人?的残缺不全的尸首,死状极惨,近乎于?泄愤般的虐杀。”
暗卫回想起那残肢四落,血染霜叶的那幕,不禁心头一颤,略顿了顿后,复又说道。
“……而后卑职又查明,那人?在?原龟山辙道而行,似是往京城方向而来,卑职便动用了京中各个暗桩眼线详查踪迹,谁知他好似就如泥牛入海般,无影无踪。
更蹊跷的是,此人?在?扬威镖局留存的籍契单据,在?户部档案中也查无此人?,就好似不复存在?,人?间蒸发了般。”
郑明存凝神听着,眉头越蹙越深,眉峰轻挑,最终由鼻腔中哧出声?冷哼,低沉的语调中带了十足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