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辛苦。”昏暗的殿中,柳纭娘察觉得到他灼灼的目光,笑着道:“那时候确实挺苦,可后来看到你,就觉值得。”
皇上再次沉默下来,就在柳纭娘以为今日又要无功而返时,听到他问:“母后,我出生时,是什么时辰?”
柳纭娘皱了皱眉:“辰时,我熬了一宿,险些撑不过去。”又一脸好奇:“这些事都有记载,你要是愿意,可以让人送来给你查看。”
屋中又是一片静谧,又过了许久,皇上才道:“可我听说,有人说我是子时末生的。”
柳纭娘心道:来了!
皇上之所以会那么对顾玲珑,是因为他不知从哪得知,他不是顾玲珑所生,生母另有其人。甚至他的生母,还被顾玲珑险些灭了口。
生出帝王,本应该母仪天下,得人敬重,最后却只能苟且偷生。
他为了给所谓的生母报仇,才会如此。
皇上不是蠢货,却笃信顾玲珑不是自己生母,可见他身后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柳纭娘皱起眉来:“是谁说的?”
皇上命人点亮烛火,看着面前的母亲,认真道:“母后,我也时常回想,这些年来我们母子的情分不是假的,你只告诉我,我生母到底是谁?”
柳纭娘:“……”
她厉声呵斥:“皇帝,我是你生母!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皇上并不怕她的怒气,好奇问:“母后,你这是被说中了心思而生怒?”
柳纭娘气笑了:“照你这么说,我不是你生母,可你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你倒是说说,你生母是谁?她可还在人世?”
“在!”皇上质地有声。一个字吐出,眼神紧紧盯着柳纭娘的眉眼,似乎是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柳纭娘气笑了:“那她人呢?”
皇上再问:“你敢与她当面对质吗?”
“我当然敢。”柳纭娘追问:“她人呢?我倒要看看,除了我顾玲珑,还有谁能生出你这般优秀的帝王!”
皇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容我想想。”
他拂袖而去,脚下匆匆,明显心神不宁。
柳纭娘皱了皱眉,上辈子的顾玲珑,在临去之前,这隐约听说自己儿子找到了亲娘,至于亲娘是谁,她从未见过那个女子。
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
明明是她生的孩子,那女人也敢认,当真是胆大!
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事,一定是有人给她撑腰。而这个幕后的人,杨太后一定是其中之一。兴许……还有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插手。
事情挺复杂,这一日发生了许多事,柳纭娘真的有点头疼,干脆回去躺下。
这一躺下,就发现了不同,太后的寝居舒适得很,让人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
她美美睡了一觉。
却不知道,御书房中,床上正在打听关于她的消息。
“睡了?没有喝安神汤?”
跪着的人尽职尽责,低声禀告:“没,什么都没要,洗漱过后就躺下了。不足一刻钟,就睡熟了。”
皇上若有所思。
在这后宫之中,越是身份尊贵,盯着的人也就越多,母子俩举步维艰,互相扶持才走到今日。说实话,他一开始并不相信母后害死了自己生母这样荒谬的说辞。
不过,许多事情都表明,母后不是他的生母。
最铁的证据,就是顾玲珑当年明明被人害了身子,不得有孕。后宫之中的女人下手毒辣,既然都已毁了顾玲珑身子,她又如何生得出孩子来?
柳纭娘睡了一觉,醒了后没有立刻起身。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的思量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顾玲珑看似风光,但后宫妃嫔不得插手朝堂之事,她再厉害,也只在这后宫之中得脸。如今,连这份脸面都要没了。
稍晚一些的时候,有人前来禀告,德妃和一众妃嫔前来请安。
说是一众,其实就是德妃带着四五个后宫女子。
柳纭娘有注意到,其中有位身着素白。说实话,在这后宫之中,一言一行,包括衣着打扮都不能随性而为。尤其顾玲珑喜欢花团锦簇的富贵,因此,凡是前来见她,后宫嫔妃也打扮得花红柳绿,分外鲜亮。
着素白前来的,着实不多。柳纭娘多瞧了一眼,也发现了边上几人看向那女子时幸灾乐祸的目光。
柳纭娘看她,不是因为她的衣衫,而且因为她的容貌。
只看眉眼的话,和顾家女德妃有些相似。
柳纭娘伸手一指:“你是谁,怎么这般眼生?”
那女子柔顺地跪在地上:“回禀太后娘娘,妾身宁儿。”
德妃笑吟吟解释:“这是皇上前几日封的宁贵人,最近正得圣宠,我这才带了她来。”
在顾玲珑面前,也只有德妃才能这般随心所欲。
柳纭娘没有看这个简单到有些蠢的娘家侄女,只看着那个宁贵人:“上前我瞧瞧。”
宁贵人小走几步,到了她跟前蹲下。
柳纭娘伸手摸她的眉眼,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人有相似也属正常。但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像,其实不太容易。柳纭娘好奇问:“你是京城人士吗?”
宁贵人垂下眼眸:“不是,妾身祖籍浔阳,到京城寻亲,上月在郊外偶遇了皇上,妾身不知皇上的身份,以为只是去大户人家做妾……”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时我还想拒绝。可皇上直接将妾身带到宫中,妾身这才知皇上的身份。”
柳纭娘好奇:“皇上去过郊外?”
身为帝王,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想要私自出宫……除非是有要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无意外,皇上本身也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
屋中气氛凝滞,众人面面相觑。
德妃小碎步上前:“母后,我都不知道这事,宁贵人,你快把和皇上相识之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柳纭娘看着这样的德妃,有些头疼,皇后还在呢,虽然在禁足中,哪怕只是个摆设,德妃也还不是皇后,摆这样的谱,太早了些。
“你们出去。”
一众嫔妃退出,宁贵人留了下来,她低着头:“妾身坐了马车,从外地而来,刚准备进京,车辕坏了,车夫修得太久,切身眼瞅着天色渐晚,心里有些担忧,又怕车夫心怀不轨,便想找地方留宿。就是再去村里的时候遇到了皇上……皇上他一副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模样,上来就……就……调戏妾身……妾身当时是死的心都有……”
柳纭娘不愿意听这些,打断她道:“皇上去郊外做甚?”
宁贵人摇了摇头:“妾身不知。”
柳纭娘看着窗外的阳光,若有所思:“你入宫多久了?”
宁贵人有些迟疑,低声道:“就……三月不到……”
柳纭娘皱了皱眉:“吞吞吐吐做甚?”
见她恼了,宁贵人急忙道:“一开始,妾身被放在京城的宅子里,以为……”
以为自己是外室。
算算时间,好像差不多。柳纭娘再次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姑娘:“你爹娘是谁?”
宁贵人细细说了。
在她口中,爹娘都是浔阳本地人,家中还出过读书人,普通殷实人家。会跑到京城来,是她想找自己的表哥。
总之,这就是一个痴情女,千里迢迢寻情郎,结果发现情郎另有所爱,自己也寻着了真命天子的故事。
听着没有破绽,柳纭娘总觉得她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她和德妃这相似的容貌,顾玲珑是家中长女,等下好几个妹妹,嫉妒她的就有不少。
记忆中,其中有一个妹妹试图勾引皇上,她呵斥之后送回了娘家。再后来,就听说那姑娘消失在了京城里。
顾家找过,遍寻不获之后,以为人死了。如今看来,搞不好人好好活着,还生了女儿。
柳纭娘听完了故事,似乎颇为满意,笑吟吟道:“我们两人挺投缘,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宁贵人大喜。
只是,有意无意的垂下头,避开了柳纭娘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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