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瞥了眼王朝庆。
帽檐压得很低的王朝庆,随即心领神会的转身就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朝庆回来了,面露难色的小声说:“回万岁爷,是……”偷眼看向玉柱。
康熙扭头看了看玉柱,不动声色的吩咐道:“说吧,如果是脓包,总要挤破了才好。”
老四何等精明,他一看这场面,就猜到了,必是老佟家内部出了问题。
“回万岁爷,是这府里的老太太,觉得岳兴阿的妻子很可怜,便把她接到了府里养着。谁料,她竟然喝多了,当众大放獗词。”王朝庆不敢得罪玉柱,更不敢当着老皇帝的面撒谎,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王朝庆说的有点绕,康熙略微一想,随即明白了。
这府里的老太太,也就是佟国维的正室夫人,老赫舍里氏了。
老赫舍里氏极为偏爱娘家。
当年,正是索额图气焰嚣张之时,就是她说服了佟国维,替亲儿子隆科多,娶了小赫舍里氏为正妻。
然后,小赫舍里氏,也有样学样,让她的亲儿子岳兴阿,娶了赫舍里家的侄女儿,这是想亲上加亲。
“老四,你去办。”康熙依旧一副云澹风轻的模样,只是轻描澹写的让老四亲自去处置这事。
这种事情,让堂堂雍亲王亲自去办,不须多问,肯定是要死人的。
玉柱赶紧跪下了,抱紧老皇帝的一条腿,小声哀求说:“汗阿玛,求您了,饶了我的兄长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再有不是,也是我的亲大哥啊,我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了?汗阿玛,就算是他不念兄弟手足之情,臣儿却不能不顾念血脉至亲啊。汗阿玛,求您了,高抬贵手,饶了我大哥的一条苟命吧。”泪流满面的伏地不起。
老皇帝半晌无语,老四也跟着跪下了,诚恳的说:“汗阿玛,臣儿也觉得玉柱是条真性情的好汉子,重情谊,讲感情。”
老四劝的很巧妙,他只字未提岳兴阿,却勐夸玉柱很讲感情,不是那种为了权势,完全没有人情味的冷血动物。
当初,老大那头蠢猪,主动提议,由他出面下毒手,替康熙宰了废太子。
结果,康熙盛怒之下,将老大圈禁到死。
老大的被圈禁,康熙从来没有后悔过。
那是因为,老大那个苟东西,为了谋夺帝位,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
虽说,天家岂有真父子?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的奇妙,老皇帝越是缺少真正的亲情,就越是渴望得到亲情的关爱。
“玉柱,你可别忘了,他对你的威胁,大得很呐!”康熙低下头,死盯着玉柱。
玉柱泪流满面的说:“谁叫他是我的亲大哥呢,宁可他负我百次千次,我也不可能对他下毒手的。”
嗯,老皇帝点点头,玉柱这话显然是可信的。
以玉柱的滔天权势,若想下毒手弄死岳兴阿,易如反掌尔!
“嗯,老四,就送岳兴阿去宗人府吧,别让他再出来害了我的柱儿。”老皇帝一锤定音,饶了岳兴阿的一条苟命。
但是,岳兴阿和老大一样的,要被圈禁到死了。
只是,替岳兴阿惹祸的老婆,就只能怪她自己姓错了赫舍里氏。
康熙只字未提怎么发落她,老四何等精明强干,肯定不可能手软的。
等老四走后,老皇帝开始细细碎碎的数落玉柱了。
“你呀,你呀,太过重情义了,容易束手缚脚,成得什么大事?”康熙没好气的骂道。
玉柱抬手抹了把泪脸,涎着脸说:“老爷子,您要用我,我就忠心的替您老护驾。您若是厌弃了我,我就躺在家里,用我阿玛和额涅搞来的银子,享受娇妻美
妾的伺候,快活逍遥自在的很。”
老皇帝一想,还真是的。
以玉柱的爵位和家世,只要他不参与谋反,想混日子,还不简单么?
再说了,玉柱这个小混蛋,那是真的太会享受人生了。
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逍遥快活的鬼主意儿?
康熙接过刘进忠递来的大白帕子,居然亲手替玉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唉,你是个好孩子呀,重感情,讲义气,我没信错了你。唉,你的哥哥们,却是个个都不省心啊。”康熙一边夸奖玉柱,一边想起了龙争虎斗的儿子们,心里也是格外的惆怅。
已经好多年了,康熙还从未见过,像玉柱这般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呢。
别人家的孩子,包括康熙家的孩子,为了权势和利益,斗得你死我活,哪管什么骨肉亲情?
不由自主的,老皇帝想起了泯灭人性的老大。
“张鸿绪,你去宗人府,传朕的旨意。老大乃是待罪之身,府里伺候的人,实在太多了,妾室们各自遣散回家吧。”老皇帝这么一说,玉柱马上想起来了一件趣事。
老大被圈禁之后,到目前为止,也就是短短的几年时间而已。
然而,老大的子女,像下饺子似的,一窝接着一窝的出生。
如此旺盛的开枝散叶,可把子嗣艰难的老四,给羡慕坏了。
玉柱原本以为,败了兴致的老皇帝,应该是坐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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