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在城外转了一圈,期间还问了问此地粮食的收成,得知一亩地年收麦一斛六七斗,杂粮无算之后,大为感慨。这地方,可比绥银二州强多了!
灵州如今总计五千余顷农田,绝大部分种麦子,小部分种水稻,一年收稻麦九十万斛,杂粮亦有四十余万斛。这才多少人?即便算上隐户,也不过堪堪一万户罢了,就有如此强劲的农业产量——遥想薄骨律渠在北魏年间时,能灌田四万余顷,如今只得千余顷,若是尽数恢复,该是何等盛景啊!
回到灵州后,邵树德立刻找来了折嗣裕、魏蒙保、李唐宾等人,让他们各领本部骑卒,先破灵州城外一些党项部落立威。出城三十里就有党项,这还像话么?
抓获的牛羊马驼一律充公,用作军中赏赐,丁口则在灵州整修道路。虽然打定了主意要发展水运,但陆路运输也不能偏废。从灵州到盐州五百里驿道,委实残破得厉害,该好好整饬了。前番在河西抓获了三千余党项俘虏,从明日起便去修路,修完路再挖煤,总之不能闲着。
一行人进城后,便直趋节度使府。进门前,邵树德见门上悬挂着艾草,顿时苦笑道:“险忘了今日已是端午佳节。”
他想起了远在夏州的妻儿,但现在还不能回去。他还得等李劭过来,还得等河西党项臣服,还得做好一系列的安排。出兵一次不容易,不安排好所有事,无法放心离开。
“大帅,厨房已做好了粽子。幸灵州产稻,不然怕是还不好弄。”至厅中坐定后,卢嗣业从外间走了进来,笑道:“菖蒲酒亦有,今日便可饮。”
“甚好!”邵树德笑道:“韩逊献城献得恰到好处。若是晚两天,这端午佳节都没处过。城内百姓有过节的吗?”
“有。大帅之军不扰民,百姓稍安。昨日某便见到家家户户悬挂起了艾草,应是要过节了。”卢嗣业答道。
“应是卢书记安民告示写得好。今岁便罢了,明年定要让灵州百姓的日子有所好转。”邵树德说道:“终日劳作,一年也就几个佳节可落得轻松。灵州这边,先不忙着走,诸事打理完毕,走得才安心。一户百姓,有几十亩田,养一头牛,数只羊。五亩宅园,或做果林,或做桑林,孩童能吃饱,日子能过得下去,某便放心了。别的地方做到这般,或许难,但灵州不难。”
其实邵树德想说的是,让百姓安安稳稳过上好日子,衣食无忧,老子锦衣玉食玩女人,也心中无愧了。
“大帅,灵州之地甚多,若移民实户,当大有可为。”粽子端了上来,邵树德招呼每个人都拿着吃,郭黁一边剥粽子,一边笑道:“种地之党项可同绥银旧例,编户齐民、移风易俗,再以关中、关东汉人实之,大业可成也。”
“望诸君记得今日之言。以后,某每年来灵州一次,看看百姓生活有无变化。”邵树德亦笑道:“编户齐民之事,过几日某要往北边‘狩猎’,诸君同往,且观看灵州风物。州中的牛羊,还是少了。”
邵树德曾经想过,设若一户百姓有六十亩地,若想维持地力,保证产量,其实有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这个办法在别的地区行不通,但在地广人
稀且牲畜众多的灵州可以尝试。
六十亩地分成三份,一份二十亩。二十亩种稻麦,二十亩种苜蓿,二十亩种大豆。第二年,再实行轮作,原来种稻麦的改种苜蓿或大豆,如此三年之中一份地只有一年是种主粮的,起到了一定的休耕效果。
大豆可以固氮,苜蓿可以喂养牲畜。二十亩苜蓿,外面再割点草料,一年喂养二十头大牲畜不成问题。而二十头大牲畜所产的粪便,可以用来肥那二十亩种主粮的田,进一步维持了地力。
能量是守恒的。
地里的粮食不会凭空产出,除了空气、阳光和水之外,还需要各种营养元素。黑土地里就有充足的营养元素,但如果不好好爱惜,肆意消耗,黑土层也会变薄,在没有化肥的年代,土壤会越来越贫瘠,粮食产量会越来越低。
之前州中缴获了数十万头牲畜,但八成是羊,且已经或即将作为赏赐发下去,没法动。于是,他打算在灵州做个实验,哪怕先小规模的,看看成效如何。
如果好的话,就在灵州六县的平原上大规模推广。如此,粮食、肉、奶、皮革的产量都会大增,对定难军的实力增长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这是一个在其他地方注定无法复制的模式,邵树德非常希望能够成功。
“大帅有命,吾等敢不从之。”陈、郭、卢三人齐声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邵大帅心里的想法,但这次出征没捞到什么财货,丁口也没抓几个,总体而言是亏的,确实需要再努力一下。
“狩猎”嘛,狩的可以是狐兔,自然也可以是人或财货,就是不知道谁撞上来了。